聽得諸葛瑾的分板,孫權驚訝的情緒很快平伏下來,思維一轉,漸覺諸葛瑾倒也言之在理。
想了一想,他卻又道:“顏良那廝如今銳士氣盛,我讓他停止進攻劉琦,隻怕他未必肯聽。”
這時,諸葛瑾又笑道:“顏良若不肯聽,主公更可打著援救劉琦的旗號,揮師西進,而顏良以武力強取荊州,內中必有不少豪傑心存不服,定會群起而響應主公,如此,則主公依然可從中獲利。而主公所付出的,不過是區區一道上表,一紙修書而已。”
諸葛瑾字字句句,都不離開一個“利”字,幾番話說下來,卻把孫權聽得怦然心動,不禁陷入了深思中。
“借助劉琦之名收取荊州人心,敗顏良之後,再想辦法收拾了劉琦,子瑜此計,當真深得權謀之妙,隻是子瑜素乃憨厚長者,如今卻怎突然想出這等詭詐之計……”
孫權越想越興奮,卻也顧不得些許疑惑,拍案道:“很好,子瑜之計大妙,就這麼辦了。”
“主公英明。”
諸葛瑾拱手敬讚,那張馬臉上盡是謙遜,仿佛這計策乃是孫權一人想出,跟自己全無關係。
……
從吳侯府出來,天色已至夜深,諸葛瑾暗吐了口氣,驅車回往自家府中。
堂中燭火依舊通明,燭光映照下,那輕搖羽扇的年輕人,正閑品香茗,靜靜等候著什麼。
“兄長回來了,怎樣,吳侯有無采納?”諸葛亮起身迎了上前。
諸葛瑾淡淡一笑,“你這計策於我江東有百利而無一害,吳侯乃英明之主,豈有不采納之理。”
諸葛亮點了點頭,便拱手道:“既是如此,那愚弟也該是跟兄長告辭的時候了。”
諸葛瑾眉頭微微一凝,目光中閃爍出些許陰霾。
“二弟,莫非你還打算回荊州不成?那劉琦乃庸碌之徒,就算能苟延殘喘一刻,早晚也必會覆滅,反正你也沒有出仕於他,並無盡忠的負擔,又何必去為他陪葬。”
諸葛瑾語重心長的歎了一番。
諸葛亮隻靜靜的聽完兄長的勸說,卻是笑道:“兄長誤會了,愚弟對劉琦已仁至義盡,此番告辭,並非是要回荊州。”
“不回荊州?那你想去哪裏?”諸葛瑾麵露狐疑。
諸葛亮走到門口,舉頭望向著夜空中的明月,輕搖著羽扇,輕聲歎道:“這月亮到底還是故鄉的要圓一些,該是回老家看一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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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之後,江陵城。
一葉扁舟逆江而至,一紙書信直抵江陵。
軍府中的氣氛,異常的凝重,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殺戮成性的武將,還是文質彬彬的謀士,都能感覺到那凜烈的殺氣在身邊遊走。
上首,顏良目色如刃,冷冷的注視著案上鋪展的那一紙書信。
那是江東之主的親筆信,在信中,孫權幾乎以命令式的語氣,勒令顏良停止對劉琦的征伐,他孫權將高舉救助劉琦的義旗,以傾國之兵蕩平荊襄。
就在數月之前,孫權為了平定山越之叛,還以何等卑微的姿態,向顏良請求和平。
而今,山越將平,這碧眼兒轉眼就變得如此囂然。
“孫權此人,能屈能伸,堪比勾踐,果然深得厚黑之妙……”
顏良心中在冷笑,英武的臉上,殺氣在流轉。
如今的顏良,已不是當年那個藉藉無名的小人物,坐擁大半個荊州的他,就連袁尚、曹操這等大諸侯,表麵上也不敢得罪。
而今,這碧眼兒卻敢如此狂妄,這簡直就是一種公然的羞辱。
階下,諸將皆憤憤不平,謀士們雖然依舊冷靜,但神色間也有幾分不悅。
大堂中央,那名青衫儒士卻背負雙手,昂然而立,並無一絲懼意。
那儒士,正是孫權的使者闞澤。
顏良知道,孫權的囂張,正是仗著他數萬精銳的水軍,還有那一群精通水戰的武將。
而對於顏良來說,雖然眼下拿下了江陵,但水軍不過萬餘,將領無過甘寧和呂蒙,水軍始終是他的軟肋。
想要荊州這片土地上稱雄,水軍強大才是王道。
隻是,孫權卻顯然不了解顏良,受人威脅,哪怕處於逆境時都不是顏良的風格。
左右眾將都憋著一口氣,等著顏良像對付其餘那些敢於囂張的使者一樣,給這個囂張的闞澤來個下馬威,或者幹脆一刀宰了那小子。
眾目睽睽之下,大堂中殺氣達到了頂點。
便在這時,顏良冷峻如刃的臉龐卻忽然一變,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