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略有些不安,額邊還浸出了幾滴冷汗,當此變故之時,他還是得靠蒯越來拿主意。
蒯越卻無一絲慌意,隻平靜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江陵城盡在我們的控製之中,主公故去,我們隻需擁立二公子為荊州之主便是。”
“可是主公眼下氣若遊絲,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如何立下遺囑傳位於二公子?”蔡瑁下意識的往屏風那頭瞄了一眼。
蒯越一聲冷笑,“主公寵愛二公子,此乃人盡皆知之事,縱無主公遺命,立誰為荊州之主,難道你我還做不了主嗎。“
一語點醒,蔡瑁的憂慮之色漸褪,取而代之卻是一抹詭笑。
“爹爹,爹爹——”
二人正會心而笑時,內中忽然傳來劉琮的叫聲。
二人對視一眼,忙是趕往了內室。
卻見劉表不知何時已醒,整個身子顫抖不休,幹癟的嘴巴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話。
蒯越忙是上前,俯身坐下,萬般關切道:“主公,屬下等皆在此,主公可有什麼吩咐?”
劉表氣喘得如肺被撕爛一般,嘴巴越張越大,隱約已擠出了幾個聲音。
蒯越俯下頭去,耳朵貼上去細聽。
“琦……兒……琦……兒。”
當蒯越聽清楚劉表含糊不清的話時,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吱唔了半晌,仿佛又大耗了一番餘下的生命,劉表轉眼又昏死過去。
劉琮大驚,急忙大喊大叫,叫傳張仲景前來。
內室之中,不多時便又忙成一團。
蒯越卻拉扯著蔡瑁出得外麵,尋了個僻靜處,沉聲道:“你可知方才主公嘴裏在喊些什麼。”
蔡瑁一怔,麵露茫然。
“主公在喊大公子的名字。”蒯越神色凝重的說道。
“當真!”
蔡瑁神色一變,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主公這個時候想見大公子,莫非是病糊塗了,想要立大公子為儲不成?”
蔡瑁越想是越害怕,似他一心扶持劉琮,這麼多年來沒少排擠劉琦,若是給劉琦當上州牧,他蔡家還怎麼在荊州立足。
“異度,不想主公臨死前竟會如此,我們該怎麼辦才是。”蔡瑁著急道。
蒯越踱步左右,凝眉沉思起來。
半晌,蒯越停下腳步,眼眸中已多了幾分決毅。
“大公子留在江陵城就是個患禍,眼下我們要馬上想辦法,將他驅逐出江陵。”
“這倒是個辦法,主公見不到大公子,就算他想改變主意也無用,可是,如今主公病重,該當如何才能把大公子趕走。”
蒯越嘴角掠起一絲得意,“這還不簡單,咱們就假借主公之命,以長沙叛亂方平,需當有信任之人去鎮守為由,任命大公子為長沙太守,勒令他即刻前去上任便是。”
蔡瑁微微點頭,深以為然,笑道:“此計甚妙,大公子一去長江,江陵城縱有些支持他的人也群龍無首,咱們到時擁立二公子時就再無阻礙。”
這兩個一文一武,荊州的支柱,州牧的左膀右臂,便是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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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外,浩淼如煙的江上,一葉扁舟正順流徐行。
船頭之上,一人負手而立,遠望浩浩長江,眉宇之中,閃爍著幾分深邃。
那矮瘦的男人,胡須枯黃稀疏,皮膚黑中帶黃,像是長期缺乏營養,他的相貌不僅稱不上平庸,甚至還有幾分醜陋。
但是,再仔細看去,那一雙細小的眼睛卻半開半闔,精光四射,平整的額頭上還有一條刀刻似的深深皺紋,仿佛蘊涵著看破世事的陰鬱滄桑。
“公子,前邊就是江陵城了,聽說劉州牧把州治遷到了這裏,咱們要不要入城去新州治的熱鬧。”
身後,一名書僮問道。
“江陵城是非之地,不去也罷。”
那公子幹癟的嘴唇微微蠕動,渾厚之中彌散著幾分自信。
“不去江陵,再往前就是夏口了,聽說那黃太守也是當世名將,公子要不要去會會他。”書僮又道。
那公子咧了咧嘴,似笑非笑,“黃祖比本公子還驕傲自大,不見也罷。”
書僮皺了皺眉頭,“江陵也不去,夏口也不去,那咱幹脆就回襄陽老家吧,公子外也遊曆這麼久,也該回家看看了,聽說襄陽那個新崛起的顏良可是個厲害角色,說不定就是公子想見的明主。”
“顏良麼……”
那公子低眉不語,雙眼微合,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那公子道:“襄陽倒也不急於回去,蜀地既已遊過,幹脆就順流東下,再去江東瞧瞧吧。”
書僮無奈的歎了一聲。
扁舟一葉,輕快而行,過不多時,巍巍江陵城已消失在身後的江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