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傷逝去(2 / 2)

“阿弟可還記得當時光景?”阿好留心到司馬衍良久未言,便轉身向司馬衍問道。

“過目難忘。隻望日後長姊與阿弟亦能記住今日之情狀。”司馬衍淡淡一笑。

“皇兄何出此言,好好將養,來日方長。”司馬嶽聽出司馬衍言語中的異樣,立時寬慰。

“長姊、阿弟,我之身軀我自己知曉,已如油燈枯盡,恐時日無多。隻有幾件事我放心不下,須得交代長姊阿弟才能放心。”

“阿弟靠近些,丕兒與奕兒如今尚在繈褓,難當重任。當年阿父去時,你我亦尚幼,為兄於垂髫之齡當政,其中艱難……阿弟如今你正年壯,萬望你勵精圖治,保我晉室福祚綿長。”

司馬衍又轉向阿好:“咳咳咳,長姊,阿弟,今後丕兒與奕兒就托付你們,隻盼他們能康健成長,不忘我輩之誌。”

良久之後,司馬衍又道:“長姊,你看‘成’之一字可還好?年少讀書時,便慕周武王驍勇善戰、法度英明。長大後,方知周成王守業亦艱,亦時時以其自勉,萬盼大晉亦有‘成康之世’。長姊,若我去後,便取一‘成’字吧……”

“阿弟……”看著司馬衍虛弱托孤的模樣,阿好覺得一切寬慰都顯得那麼無力,隻上前擁住司馬衍嶙峋雙肩,無聲垂淚。是啊,自從自己年幼的阿弟繼承阿父遺誌,坐上那把萬人之上的高椅,她又何曾這般姐弟相擁呢?年幼時,她曾因自己的名字,而怨極阿弟,隻這小小的“太子”恍若不知自己才是阿父阿母眼中最珍貴的,牙牙學語時起,總是“長姊”“長姊”跟在她身後……含章殿的那棵櫻桃越發茂盛,可是如今為她栽樹這少年卻已不是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次日,宮中傳出一道詔書:

“朕以眇年,獲嗣洪緒,托於王公之上,於茲十有八年。未能闡融政道。翦除逋昆,夙夜戰兢,匪遑寧處。今遘疾殆不興,是用震悼於厥心。千齡眇眇,未堪艱難。司徒、琅邪王嶽,親則母弟,體則仁長,君人之風,允塞時望。肆爾王公卿士,其輔之!以祗奉祖宗明祀,協和內外,允執其中。嗚呼,敬之哉!無墜祖宗之顯命。”

六月初七日,司馬衍駕崩,諡號成皇帝,舉國皆哀。

阿好不足兩年間接連失去摯友親人,隻覺黯然神傷,前路迷茫。至晉成帝喪儀後,阿好回轉公主府,見桓溫亦回府中,喪服未退,便來至桓溫室中。

那桓溫卻早已端然坐定,見阿好急至,淡笑道:“公主親至,可有何事?”看著眼前之人穿一便服寬袖袍,束一三叉紫金冠,鬢發上揚,眉飛入鬢,雙目炯炯,如海般深邃,令人看不清其間驚濤駭浪,已然不見當年賭場嬉笑模樣。[1]阿好知道蟄伏許久的桓溫終要走向他的康莊大道了。

“要事商議,不知桓明府可方便。”

“坐。”桓溫隨手一揮,邀請阿好入席。

阿好於桓溫對麵坐下,凝視良久,桓溫亦不急不躁,隻待阿好開口。

“駙馬可還記得當年約法三章?”阿好思定,開口便是一聲“駙馬”。

桓溫已知阿好來意,道:“記得。”

“其一為‘君將永能為大晉之臣’,而今萬望駙馬記得此約!”

桓溫明了阿好為何在此時再提當年之約,這新帝登基,先帝之子、當朝太子皆幼,惟此時艱難。看著數日間憔悴許多的阿好,桓溫不禁想起當年在老宅破屋之中光景,亦有些許動容,便頷首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