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忌日後便立即啟程。”
“讓劉石、虎翼護你前去。”小皇帝還是不放心。
“此二人是阿弟的近侍,離開阿弟,我亦不放心。再者,此番出行亦不可大張旗鼓。我已決定喬裝,乳母與阿丘伴我前行。”
“不,長姊,蘇賊已退,建康暫無險境,再說另有虎賁軍守衛。可我隻有一個阿姊了。”小皇帝也十分堅決。
“阿姊知曉,阿父與阿母業已不在,你我與阿嶽便是最親之人,我答應陛下,定護好自己。將來,我亦要護好陛下與阿嶽。”阿好歎口氣,隻好道:“此番前去,我一請到荀夫人便回建康,如若帶著阿弟近侍,恐那荀夫人更不願前來。倘若那時我隻好留在彼處,潛心習武了。”
司馬衍隻好同意,扯出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
阿好看著阿弟稍縱即逝的笑顏,忽的鼻子一酸,看向一旁,隻見那料峭的春風一股腦的鑽進這昏暗逼仄的書房,瞬間眼眶泛紅,掩住哭意,問道“這段時間,阿弟在這偏殿住得還習慣嗎?”
聽到阿姊甕甕的聲音,司馬衍立即強作歡笑,道:“住得慣。去歲今日,我還在石頭城的倉庫聽劉右衛與鍾侍中講《論語》與《孝經》呢,說來也奇,往日裏我讀書總是比不過阿姊,在那石頭城裏反而背得甚快!莫不是那劉右衛講學比太傅還好?若劉右衛與鍾侍中還在……這裏已是很好。”[1]
阿好已經將司馬衍一把摟過,泣不成聲。
司馬衍在阿好的肩頭繼續笑道:“再者,建康宮阿弟已經令王仆射在重建了,等阿姊學成歸來,定能住進新的含章殿中。在華林園中種上阿姊喜愛的櫻桃,比舊時更好……”
斜斜的陽光射進窗欞,良久,這間寒涼的小室似乎在小皇帝的無限暢想裏溫暖起來。
“好了,阿姊,大慟傷身,幸得如今皆好。”姊弟倆已不知覺團坐於席上,彼此拍著肩背彼此寬慰著。
“嗯,阿弟還要跟隨王相繼續進學,切勿怠慢。”
阿好站起來,扶了扶小皇帝的通天冠,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襦裙。
“亦要注意切勿勞神傷身,阿姊這也回了。”
阿好最後回顧一眼,終於推門走了出去。
壽華已在階下候著,看到阿好哭紅的雙眼,立刻上前扶過。
“壽媼,無礙,我能自己走。”
正在說話間,看到遠處幾個穿著青色朝服的人正在不急不緩地靠近,順著微微寒涼的春風,阿好聽到隱隱談話聲。
“昨日見到阿螭,觀其形貌,妙極,蕭蕭肅肅,如玉樹置於庭前,頗有王公風範。”右邊一個瘦一點的,對著左邊這個年紀稍長的恭敬道。
“哼,阿螭小兒,整日裏舞刀弄劍,不及他兄長萬一,他哪天能安穩進學,如他兄長般恭讓孝親,我也能安心了。”不曾想,左邊年紀稍長的反而不太滿意。[2]
“長豫清清朗朗,龍章鳳姿,自是子輩楷模。”右邊的直賠笑道。
“勿提那小兒,我自覺遷都一事尚欠妥當……”
來人緩緩靠近,原是大名鼎鼎的司徒王導,還有正在督建建康宮的將作大匠——左仆射王彬。
阿好上前,右手壓住左手,舉過額前,深深一禮:“多虧王司徒,陛下安然無恙。”
“長公主折煞老臣,陛下乃國之君主,臣為君謀,本是應當。公主也多多保重,切勿過多悲傷啊!”王導快速上前,虛扶一把,又躬身一禮。
“臣等還有要事與陛下回稟。”
“王司徒先請。”
在微涼的風中,待了片刻,阿好攙著嬤嬤的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