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你來,陪祖母下幾局。”屋內,方老夫人已經換到窗邊的羅漢榻坐著,中間的炕桌已經擺好了棋局等著林綏之。
方老夫人執白,玉潤的棋子在她手中來回轉。
林綏之坐到老夫人對麵,執黑第一步落在了右上角。
這次老夫人罕見的沒有與林綏之敘家常,隻是落下一子後極為冷靜的吩咐林綏之:“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祖母,這一局不要留餘地,我要你拚盡全力,如果這一局你還留有餘地,你就離開京城,除非我死,否則你不可再入京。”
林綏之的身體瞬間僵直,頭腦迅速放空,她沒有預料到老夫人會說出這樣的話:“祖母,可是綏之做錯了什麼?”
方老夫人擺擺手,不再說話,示意她落子。
既然如此,林綏之重拾心緒,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棋局之上。
雙方你來我往,毫不留情。鄭媽媽在方老夫人身邊耳濡目染也看得出些門道,她皺了皺眉,五姑娘的招式過於激烈了,甚至不惜讓自己棋子的“氣”被“吃”掉。
秋香在旁不停的記錄棋盤上的變幻,開始還是順暢,這一子落那子定,漸漸的要思考許久才能落下一子。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林綏之的後背漸漸被汗潤濕,她們對饑餓毫無知覺,甚至連茶水都未喝幾口,全神貫注的在這一方黑白天地中。
“我輸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老夫人望著棋盤上的棋子幽幽說道。
林綏之連忙起身,跪在方老夫人麵前,因為今日起來還未進食,她身形搖晃了一下,很快便背脊挺立的跪著。
“綏之惹了祖母生氣,綏之認罰。”
方老夫人似對棋局久久不能釋懷,跟著秋香的記錄重推棋局,好像沒有聽到林綏之的話。
林綏之也不開口催促,就這樣跪著。
良久,方老夫人歎了口氣,看向林綏之:“小五,祖母現在隻希望家和人睦。”
林綏之詫異的抬頭看向方老夫人,隻見她被歲月留下過痕跡的臉隱匿在窗戶投下的陰影中,那雙看著她充滿慈愛的眼此時被愧疚彌漫。
“祖母,綏之,不明白。”林綏之想要裝傻,且不說馮白禾會不會放過自己,林綏之是萬不可能任由馮白禾一家獨大,在林府一手遮天,然後再毀掉她的人生。
方老夫人盯著她看了很久,才緩慢的語重心長道:“綏之,祖母的心已經老了,但這雙眼睛還明亮著。對於很多事情都看得十分清楚明白——你的心像是關了一頭沉睡的猛獸,而你在不斷的加快它蘇醒的步伐。依你現在的能力不足以放獸出籠,否則受傷的隻有自己。”
老夫人握住鄭媽媽的手,就要離去。
“您既知曉我內心的苦痛與掙紮,為何還要我沉默?”
林綏之倔強的挺直了腰背,她的聲音隱隱帶著哽咽。
方老夫人頭也未回,隻道:“我非聖賢,我隻知我是你的祖母,卻又不隻是你一人的祖母。”
等著方老夫人離開這間屋子,林綏之才收回所有紛飛的思緒。銀竹和秋香一人扶著她的一隻手臂。
秋香跟著方老夫人的時間不少了,她安慰道:“五姑娘,您雖然晚入府,可我們下麵的人都瞧得清楚,除了夫人的一雙兒女,最看重的便是您了。”
林綏之扯開嘴角笑了笑,凝望著方老夫人離開的方向,銀竹替她答話:“多謝秋香姑娘提點。”
秋香話止於此,一路送她們到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