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改為州牧的事,你是怎麼提前知道的?”
蔡邕房裏,老少二人相對而坐,案上清茶兩盞,香氣嫋嫋,透過茶水中泛起的白霧,可以看到蔡邕緊皺的眉頭,以及深深憂慮的表情。
看到他的樣子,衛理是真的覺得,自己以前真的太小看了漢朝在士人心裏的地位。要知道蔡邕因被小人陷害,不得不流落江湖十年之久,按照衛理的想象,他應該對這個小人當道的朝廷充滿失望以及怨氣才是,卻怎麼也想不到事實卻恰恰相反。
“這個嘛,其實我也是猜測,沒想到這麼巧。”衛理輕輕轉動著茶杯,心裏在苦笑:我能說我是看書知道的嘛?
“猜測?”
“不錯,因為今上越來越不作為……”衛理說到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蔡邕,見他目光不善,頓時改口,“主要是因為十常侍太猖獗,欺上瞞下,導致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野心滋長,州牧這個位子,位高權重,坐上去了就是一方霸主,有野心的人當然眼熱,趁著現在叛軍四起的機會,以鎮壓叛亂的名義恢複州牧製度,也算是合情合理……嗯,就是這樣。”
這麼粗淺的分析連衛理自己都不相信,不過因為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他也隻有硬著頭皮把這番話說了出來,誰讓他那天晚上圖一時嘴快把這麼重大的政治變革給提前說了出來,現在也隻好裝一裝神棍了。
蔡邕聽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已經完全擰成了一個川字,衛理還以為是自己的說法太沒有說服力,正絞盡腦汁想要再補充幾句,結果卻聽蔡邕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劉君郎有異心?”
劉君郎?衛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君郎是劉焉的字。本來他也沒往這邊想,但蔡邕一說,他便又想起來,曆史上劉焉就是趁這個機會當上了益州牧,到任之後,卻讓張魯盤踞漢中,切斷了和朝廷往來的道路,從此半獨立於漢室之外,遠離中原戰亂,也算得上是一方土皇帝了。從這點來看的話,這劉焉還真是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剛才那個理由貌似正好對上了?
衛理精神一振,說道:“從已經昭告天下的新任州牧名單來看,劉焉將牧守益州。益州遠離中原,地勢險要,沃野千裏,乃強秦王霸之基,若劉焉真有野心,從此安心經營一方,坐觀中原風雲變幻,若漢室中興,適時表忠心即可,若漢室傾頹,即可乘勢而起,未必不能再現秦始皇之功業。”
衛理越說越覺得自己分析得當,正要大發議論,突然隻聽砰地一聲,蔡邕一掌拍在案上,雙目怒張,須眉倒豎,喝道:“他敢!”
衛理嚇了一跳,沒想到蔡邕反應這麼大,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繼續道:“他敢不敢,這時候都已經赴任往益州去了,再說就算他真沒有野心,以現在朝廷的狀況來看,也根本無力控製,隻能眼睜睜看著各地州牧實力越來越強,到底是忠是奸,全在諸侯一念之間,所以這天下是否會再現群雄割據的局麵,也全在他們一念之間。”
蔡邕拍案而起,在屋裏踱著步子,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說些什麼。良久,蔡邕突然停下腳步,似乎是對衛理說,也似乎是自言自語:“不行,老夫不能放任局勢如此發展。老夫要即刻致信朝中好友,讓他們上書勸聖上收回成命,廢除州牧製,然後再發動天下士人附和,必能成功!”
衛理聞言一驚,雖然以蔡邕的影響力,這麼做還真有可能成功,但未來的曆史也就隨之麵目全非了,那他這個穿越者還有什麼機會?當下趕緊勸道:“別,千萬別這麼做,這麼一來,不知道有多少小人對您記恨在心,到時……”
“哼!”蔡邕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盯著衛理道,“為國家計,何懼小人嫉恨?汝休要再勸。”
這時蔡邕大義凜然的樣子,自有一股攝人心神的威勢,加上他現在站著,居高臨下盯著衛理,還真給衛理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不過衛理在有壓力的情況下腦子反而轉得更快,瞬間就想到了更好的理由,勸道:
“我知道蔡先生不怕小人,但即便如此,這樣做也沒有絲毫用處。我們不知道到底誰有野心,誰沒有野心,畢竟這次選拔為州牧的都是朝中重臣,漢室宗親,情況未必真如我們猜想那麼糟,若這些人忠於漢室,牧守一方對朝廷是大大有利的事情,一兩個野心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我們不能因為一點可能的壞處就全盤否決了他的好處。還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