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一章·揚州慢(1 / 3)

“本王既名啟霄,啟的便是霄宸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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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山,千年桂下,夜色微涼。

一位錦衣銀冠的神逸公子月下杯酒獨酌,身後是漫天飛雪。時隔兩年,他又從勝雪白衣再換回了錦衣王服,此為大夏王朝身份的尊貴象征。

這錦衣公子僅往玉石台一倚,便奪去了漫山風華。

向來好飲茶的他今夜難得飲酒,此酒是專供蘇地王室的上品鬆醪,十分滿盞黃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塵。

年輕男子眸眼折射月下雪影,音氣沉冷,漠然自語:“酒是新酒,卻偏偏易念起故人。”

心念及已故的江陵王,他續飲一口,撒剩酒擊桂花,歎息道:“花尚未零落,人豈可亡故?”

這位被十二宗之首的九玄師祖評價“可驚王朝之變”年輕男子單手負後,另手打開了自上天道山後便未曾開啟的寶匣——

臨江之畔,璞玉渾金。

正是大夏高祖親賜的白玉麒麟冠。

生時天祿遨遊,八龍齊飛,唯有一縷麒麟神思落地,最終入體。這位被喚作“麒麟王”的年輕男子,便是大夏高祖皇帝親自冊封“蘇王”的蘇啟霄。

蘇王翻閱著山下呈上來的折子——

武殷王朝赫連諡無,奪權稱帝;北晉興聖帝宇文嶽,與大夏北疆來往頻繁。大夏境內,江陵王身死,神都削藩在即;末隋、後唐叛亂軍隱有聚集之象……

真是字字擾人,事事憂心。

蘇啟霄眸眼深邃,合上折子,自顧自飲酒。

“本王風流快哉,這天下與本王無關。然而坐在此處,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番話的。”

蘇啟霄長歎息一聲,他所坐千年桂下的青花玉石凳,據傳兩百年前的祐夏王朝開國之初曾有一位天道帝仙,生前時也最喜此處。

此處秘境,他們二人以外,再無他人涉足。

後來那位名如其人似天上美玉的帝仙星辰般隕落,世人皆傳其是傾世之才引得了天上真仙憎惡,順應祐夏皇帝旨令,此千年桂便被以“赤天誅”之名封印起來。

鮮有人知,那位凡間的帝仙從不懼天上真仙,他是心念蒼生與國運孤身赴死。而堪稱觀賞整座天道山最好風光的千年桂下,在如此兩百年間,就再無人進過……

至於蘇啟霄身在此地的原因,竟隻因為當年初上天道山時,九玄師祖那簡單一問——

“老朽聽聞小殿下最喜桂花,山頂那株便是天道山的千年桂,要不要坐坐?”

閉眸踽踽,獨行百年,抬首直視孤天,睜眼亦斬真仙。

現在蘇啟霄之心,如當年天道帝仙之心。

一劍誅奸,百無禁忌。

就在昨日,這些年來麵容已是日漸枯槁的九玄師祖又和藹問及他:“徒兒,不日便下山了,想清楚做什麼了嗎?”

身姿已然完全長開了的蘇啟霄含笑答:“去給已故的高淳風親自祭一杯酒。若做得到的話,再令天下人皆給他這位為百姓身死的大夏江陵王祭酒。”

“令天下人?”

“不錯。”

九玄又問道:“臨時起意?”

神逸臨風的蘇王搖搖頭,繼而看淡死生道:“師祖,百花入夢又凋零,高淳風不負蒼生不負王朝,卻落得為佞人負死、屍骨不存下場。他這位萬人稱頌的江陵王都走了,倘若日後要有一個令世萬骨枯的罪人,就隻好本王來當。”

九玄師祖撫白須讚道:“人間疾苦,天不知,君不知,隻有百姓自知。你看見這點,便可下山了。”

蘇啟霄輕叩手中白玉扳指,調侃一笑:“本王跌蕩風流,被天下人以為樗櫟庸材、難堪大用,也就你日日催本王下山執政了。”

九玄師祖格外喜歡這唯一徒兒的快哉勁兒,隻是爽朗大笑道:“你這話要不去問問大夏皇帝,問問他信不信?他何曾對你放下過半分戒心?再說,有為師的惦記,還比不得世間萬千碎語?”

蘇啟霄愣神片刻,嘴角翹了翹:“也是。”

佛曉山巒,明光漸起。

這位年輕王侯亦隨之起身,持酒一杯灑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