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頭正盛,連著半月的驕陽曬得皇都盛安城內輕飄飄的升起一層晃動的熱氣。
西市向來是人聲鼎沸之地,如今卻沒有了往日的繁華,一星半點的人影不見,空落落的場地像極了半月前政變當夜風雨欲來的皇宮。
西市中心,血跡幹涸的絞刑架上留著一副幹枯的身軀,兩旁滾落的幾個木桶,曾經裝滿的是豬血以及粗鹽水,交替著對這幅身體近乎斷裂的人身上灌溉。
她是宋錦凰。
半月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昭國長公主,傳聞中性情暴戾、手段非凡的昭國長公主。
叛軍嬉笑著來到錦桐閣之前,她正命人挖出埋在夏園的季酒,這般節氣,該與太後一同品用去年此時釀造的美酒才是。
一聲淒厲的慘叫襲來,宋錦凰麵露不悅的朝遠方看去,又是哪個招來些不知分寸的宮人?未見人影,卻頻頻聽見一聲堪比一聲淒厲的哭喊。
四下宮人陸陸續續慌張的跑出,連帶著散出露珠光寶氣的細軟之物,平日裏受她善待的幾位下人拿著包裹跪在她身前,逾矩的拉住宋錦凰。
“安陽殿下,叛軍打進來了!快隨奴婢們逃了吧!”
“叛軍?”
宋錦凰心下一驚,哪裏來的叛軍?來者能打到公主府,皇宮怕是早已被攻占,為何一早沒有消息流出?
宋錦凰極力保持住冷靜,從手腕上脫下玉環,又從頭上摘下幾隻發釵分配給周遭幾人。
“四墨!帶她們打出去!放機靈點兒,能跑就跑,跑掉的這些東西拿出去後一定要熔了再賣掉,快逃!”
暗處悄無聲息多出四人,常年無表情的幾人此時眼神複雜的看向公主。
“殿下!”
周圍宮人齊刷刷跪倒一大片,哭泣著懇求著宋錦凰隨她們一同離去。
宋錦凰扯回被拉住的長袖,無半句多言,多年的雷厲風行已讓幾名暗衛疏散開一眾宮人。此時的她,正狠厲的望向隱約有來者的院門處。
當烏泱泱一片肮髒又渾身充滿血沫的叛軍淫笑著擠進院門時,四名暗衛和宋錦凰貼身的幾位宮女去而複還,一言不發的跪在公主身後。
“南穗,本宮的劍呢。”
宋錦凰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她知道她將麵臨什麼。她以往經曆過朝堂種種的腥風血雨,卻唯獨未見過這般實實在在的血腥場麵,她怎能不怕。
南穗從地麵爬起,雙眼紅腫的想要去取壁上自小公主最愛武的劍。不知何時歸來的四名暗衛拿起武器,自覺的起身護在宋錦凰的兩旁。
“來不及了。”
宋錦凰後退兩步,一把抽出乙墨身側別起的長劍,挑釁般望著越發逼近的叛軍們。
步伐越來越快的叛軍卻猛的停住,他們默契般向周圍散開,留出中間的一條通道。
短暫的沉寂,終究還是迎來那聲再熟悉不過的問候。
“好姑姑,”
“你有沒有猜到是我呢?”
低沉而又頗具挑釁的聲音傳來,人群中走進在場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一人。
宋錦凰一震,瞳孔不自覺的放大,麵上的不可思議稍瞬即逝,恢複了往常麵對他時的平靜。
“怎會是你。”
宋慶慕緩緩走近,看到宋錦凰臉上故意隱藏的震驚後,他那雙好看的藍眼裏展現出明目張膽的失望神色。
“怎就不會是我?姑姑!”
宋慶慕玩味的打量著她,舉起手中長劍戲謔的向宋錦凰脖頸處比劃。
甲墨下意識用雙劍抵擋住宋錦凰麵前,卻被不知何時埋伏的弓箭手突如其來的一箭所分心,在抵擋偷襲的那一瞬,宋慶慕快如驚雷的一式將他封喉。
宋錦凰下意識便要抓緊極速跌落的甲墨,可隨之而來的一劍卻生生打開她的手,劍的錚鳴聲響起,宋錦凰對他的內功感到後怕。
叛軍很快與其餘幾名暗衛交手,留下中間互相對視的二人。
飛濺的鮮血噴射至宋錦凰華服之上,她痛心的看著遠處蓄勢待發的箭隊,一眼便認出,那是她一手培養的錦龍衛。
“宋慶慕,你好手段!” 宋錦凰咬著牙逼出這句話。她自覺的將手中劍落到脖頸處,事已至此,她能做到的隻有與皇家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