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吳邪站在鏡子麵前，手裏夾著一支煙，在氤氳而起的煙霧中，久久的凝視著，半天回不過神來。 許是麒麟竭的緣故，快奔四的人卻長著一張二十幾歲的臉，隻是失去了那個年齡該有的朝氣，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與滄桑；曾經清澈的眼睛此刻卻充斥著狠戾，甚至有著算計，如同當年的吳家三爺。
還真是侄隨叔啊。吳邪心裏暗嘲著。
小佛爺頂替了三爺，手段與名頭或許更甚。吳邪自是知曉道上的人暗地裏稱他為“蛇精病”，瘋狂起來簡直泯滅人性，簡直是不擇手段。
哦，不對，黎簇那小子是直接喊的。
蛇精病麼……別說，還挺貼切的。
“嘶……”不知不覺間，手中的香煙竟已燃盡，燙到了手指頭。吳邪麵無表情的把煙頭扔到煙灰缸裏，摸了摸脖子上自己都覺得有些猙獰的疤痕。也不知道小哥還認不認自己。
“天真，你胖爺我來也！還不快出來接駕？”
對於胖子的不請自來，吳邪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拉開門，淡淡地喊了聲“胖子”，算是打過招呼了。
胖子也習慣了吳邪時而冷淡時而瘋癲的蛇精病性格，提著大包小包就擠進了吳邪家裏，把包往地上一丟，然後跳到了沙發上。
吳邪懷疑自己剛剛聽見了沙發不堪重負的“咯吱”一聲。
吳邪慢悠悠的倒了一杯水給胖子：“你怎麼來了？”
胖子一口將水幹了：“天真，也忒不夠意思了，胖爺我從北京千裏迢迢的和你大會師，你連一杯茶也不給我沏一杯？！”
“反正在你嘴裏茶和水一個味。”吳邪向後倒在沙發裏，“別給老子扯開話題，你來做什麼？”
“嘿嘿，這不是想小天真你了嗎？所以胖爺我，”胖子拍了拍胸脯，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就來杭州看看你！怎麼樣，感動吧？”笑得那叫一臉的諂媚。
“謔，得了吧，你胖爺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想我？說出去有幾人信？”
“天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這樣說可是傷透了胖爺的玻璃心啊！”胖子捂著胸口，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隻是配上他的龐大身軀……確實讓人難以信服……
吳邪懶得再和他費口舌，隻是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著胖子。胖子被看的有些心虛，強裝鎮定的蘭花指一翹，故作哀怨狀：“死鬼，這麼久了也不說想奴家了，還這麼冷淡薄情，奴家的心都碎了啦。”
若是以前的吳邪，絕對是搓下一身的雞皮疙瘩，罵著娘懟回去然後被帶偏糊弄過去了。可現在的吳小佛爺隻是靜靜地看著胖子各種作妖，無動於衷，不鬧，也不罵。
最後胖子敗下陣來，嘀咕著“娘的，和小哥越來越像了這眼神”，無奈的坐直了身子，說明來意：“這不是小哥要出來了嗎，我和你上長白山去接小哥。”
“嗯。”吳邪點點頭，起身，“那我給你收拾個客房，我們後天出發，票我已經讓王盟訂好了。”
“哎喲，看你這說的…啊，啊？都訂好了？！”胖子不由愣住。他想著吳邪大概率會有一堆話搪塞自己，所以早在路上就準備了一大堆說辭以表明自己的決心，甚至想好了如果吳邪硬要拒絕就死賴著，沒想到吳邪輕飄飄的一句“可以”便把胖子所有的話給堵了回去。
怎麼說呢，就像是你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打算重拳出擊，結果打在了輕飄飄的棉花上，這種落差感卡在胸腔間，不上不下憋的難受，“天真啊……”
吳邪腳步頓在了客房門口。
胖子自打進來，視線就一直放在吳邪身上。此時陽光透過窗戶，在吳邪的腳邊打下了一層金色，卻是照不到上半身。棕褐色的發絲軟軟的垂了下來，在眼前打著深深的陰影，看不清神色。他張了張口，試圖再說點什麼，喉嚨卻像是堵住一般，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
一時無話。
半晌，吳邪緩緩開口，聲音冷冷清清，“我不勸，因為對一個心意已決的人來說，勸說是最沒用的東西。”他偏過頭，直視著胖子有些複雜的神色，卻又似乎是沒有看他，而是看到皚皚白雪中那抹清瘦卻是決絕的身影，以及身影後麵那個跌跌撞撞卻倔強前行的青年，“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或許就是做好萬全的準備。”他試著微笑來緩解氣氛，但沒有成功，隻是扯了扯嘴角，“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就好了，裝備我讓手下給你準備。”說著，便踏入房間。
胖子知道，這是張起靈教他的，也是這幾年苦戰後理解的。
低聲罵了一句，他起身追著吳邪進客房幫忙。剛到門口，便看見吳邪慢條斯理的卷起襯衫袖子，以及袖子下十七道扭曲猙獰的傷疤。每次看到這些疤，胖子才真切的意識到，眼前這麵容未變的吳邪，早已不是當年“清新脫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