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姑姑跟在老六後麵,腳步沉重,一步一步靠近床榻上的李同塵。
這孩子長得很瘦很瘦,即使每天吃很多肉食,就是不長肉,個子倒是蠻高的。
老六推開床榻前的老郎中,給李同塵穿好裏衣,蓋上厚重的棉被,地上點著好幾盆炭火,烤得屋內熱烘烘的。
明明不是寒冬,卻需要烤火。
樓姑姑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低聲問道:“老郎中,這孩子什麼時候能好?”
老郎中收起情緒,把沾了血腥的物件一一用火烤過再收起來, 然後才開口回答:“你是想問亂魂針的事吧?”
樓姑姑鼻腔嗯的一聲。
“快了,再過些時日。亂魂針徹底就能和他融合,以後李同塵就隻是李同塵,不會再有變數。”
得知事近大成,樓姑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又感覺心死了。
屋內忽地變得安靜無比,隻聽得見炭火偶爾地啪啦聲。
“那要是和上次一樣,橫生意外怎麼辦?”老六突然開口問道。
老郎中垮著臉,臉上的皺紋越發深,語氣不善,“怎麼?不相信老夫的醫術?那你們去找上頭說理去,別問我。”
像是想起什麼糟心事,樓姑姑急忙擺擺手,“怎麼會,我們肯定是信得過你。”
聞言,老郎中輕蔑地笑了,“你信得過我,我還信不過你呢。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奉命,帶李同塵出來調理生息了。上次到底是誰出了岔子,這事還沒查清楚呢。”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接到上頭命令,要求他們帶著病榻上的少年開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會產生新的記憶。
過往身份不得再提,但凡敢說漏嘴,或是出了什麼差錯,性命難保。
上一任的老郎中和樓姑姑、老六就是因為對這少年心生憐憫,才會橫生枝節,讓他們三人前來頂替。
誰能想到所謂的樓姑姑隻是一個代號。
老六也一樣。
除了他們自己,幾乎無人知曉真名。
他麵無表情地說:“意外出現了,書院有人故意挑事。我懷疑有人想借機打斷李同塵體內的亂魂針!”
此話一出,嚇得樓姑姑和老郎中大驚失色。
書院的君子六藝乃是日常考核,本以為這次是少年人打架出手狠了一點,怎麼又要出意外?
樓姑姑心神不寧,急得在房中走來走去,“按理說,這座州城應該沒有高手能看出李同塵體內的亂魂針。怎麼會,怎麼會。”
“勿要自亂陣腳,傳信回上頭,讓上頭派人過來便可。”老郎中眯了眯眼睛,又緩緩開口說道:“老六,你可知出手的人是誰?”
“書院的夫子?同窗?我瞎猜的。”
“哼,就怕你賊喊捉賊。”
老六拿起滾燙的茶壺朝老郎中砸過去,被躲開了,掉到爐子上,炭火熄滅,發出滋滋滋的響聲。
眼看二人要打起來,樓姑姑急忙出來打圓場,捂著嘴笑了,“老郎中,老六他也是為了大事著想嘛。”
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壺酒,笑吟吟端給二人,先飲而下,“二位,提前祝我們將來再不相見?”
剩下二人對視一眼,接過酒杯,心思各異,一秒後,同飲。
“哼!”老郎中飲下杯中酒。
老六神色不變。
“你們出去吧,李同塵很快就要醒了。”老六注意到病榻上的少年動了動,開口打發走二人。
老郎中提起藥箱,拂袖而去。
三人雖同為獄犴門門人,可誰也信不信過誰,各有各的打算。
樓姑姑慢慢轉身推出房門,順帶把門帶上。
隻剩下老六一個人坐在病榻前,眼神晦暗不明,忽地,一掌擊向李同塵的天靈蓋。
那躺在病榻的少年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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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山洞裏,李同塵還是睜不開眼睛,打鐵聲不停刺激著他的大腦,“李同塵,別睡了。快醒醒吧。”
我知道我在做夢,但是我醒不過來。
我被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