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深秋,淩翎又回到了沐城。
看著熟悉的街道與建築,零零散散的人群,一時間,心緒萬千。
她好像很久沒回來了,有多少年了?滿打滿算也有六年。
“歲月如梭懷念在深秋……”
街邊店鋪裏的音響正播放著阿悄的歌,道路旁停著的車堆滿了落葉。
漫天陰雲,將這座城市染成了灰色,勾勒出孤寂之感。
淩翎忽然想起了一張眼角帶笑的臉,那個被她刻意遺忘了六年的人。
饒是臉上依舊明媚的笑顏,心裏卻不禁嘲諷著自己,那麼久了還沒有忘記,真是讓那家夥顯著了。
淩翎提著行李箱回到了曾住的小區,那個她生活過多年的地方。
其實她也沒把這個地方當做家,畢竟沒人常住、沒人在意、沒有人情味的家,不過是擺設罷了。
笨重地提著行李箱,一路磕磕絆絆,爬上六樓。即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當她站在門前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晃神。
推開門,空氣中長期積壓的灰塵撲麵而來。
桌上的擺放依舊,角落花瓶裏的白色永生花已經染上了一些其他顏色。
淩翎放好行李箱,走了過去,視線停留在永生花旁已經積灰的舊木盒上。
那些被她刻意忘記的東西。
淩翎不自覺地伸手打開了它,盒子上的灰塵一抖,落在她的手上也不在意。
經年裏遺忘的記憶走馬觀花似的慢慢浮現,如幻燈片般呈現在眼前。
一堆泛黃的紙張映入眼簾,上麵的字已經模糊了一大半。一張淺杏色的信紙被拿起來,依稀還能看見淚水曾滴落在上麵的痕跡。
淩翎怔愣了一瞬,默默放下了它。
她已經記不清上麵的內容了,也不打算去翻看回憶它。
有些東西,更適合封存在記憶裏。
環視了一圈後,淩翎將家裏打掃了一遍。所幸離開之前她已經大掃除過一次,所以這次的勞動量她能承受,畢竟醫生說她身體不宜勞累。
她一向信奉的理念:人生苦短,痛苦暫緩,凡事可拋,隻談今朝。
她可不想浪費時間。
簡簡單單收拾完後,淩翎出門了,去了小區附近的超市,選了些速食、飲用水。畢竟她要是親自下廚做菜,閻王爺都得抖三抖。
超市裏琳琅滿目的商品,對人有種天生的吸引力,淩翎不自覺地停下來多逛逛。
隱隱約約,遠處好像有個人,從頭到尾一身黑。
倒不是淩翎花癡,主要是那個人熒光色的鞋,太閃了,她近視四百度的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記憶裏的那個人瞬間又出現在她腦海中 ,穿著黑色衛衣,寬鬆牛仔褲,腳上一雙熒光色的運動鞋,向著淩翎揮手,意氣風發。
心跳猛地加速,蘇醒的記憶太猝不及防,她急忙推著購物車去結賬,提著一大袋東西走出了超市。
到了外麵,微微站定了一會兒。
緩過神來後,淩翎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說不定隻是眼花,自己卻如此方寸大亂,著實丟臉。
平複一下後,她去到了附近新開的咖啡店,想著買杯咖啡回去續續命,畢竟晚上還要熬夜碼字更文。
當年那個愛在閑暇時光寫點風花雪月的純情少女已經變成天天被催稿熬夜寫文的社畜。
愛好成為工作,隨心的寫作變成必需的更新,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心境也發生了變化。
誰家好人天天國外作息,工資卡還慘淡無比的生活。生產隊的驢還知道被人喂飽再幹活。
可淩翎她要是再不交稿,主編隻會對她say Goodbye,最後淪為無業遊民。
心裏嘀咕一陣,咖啡也被店員打包好了。她悠悠然起身準備去拿,店門被推開,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
眼神對上的瞬間,隻一瞬間,兩個人都怔住。
淩翎從未感覺周遭如此安靜,內心如此慌亂。
就像是小時候和人賭氣說絕交再也不和他當朋友後,又被家長牽著說大家要一起玩的窘迫。
青年後麵進來的朋友還在對著他喋喋不休,似是搞不懂為什麼前麵的人忽然停下來了,葉塵猛拍了男人的肩膀道:
“怎麼停了,確認過眼神,你真名天女出現了?”說完,他好奇著往前看去。
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葉塵此刻心中有一萬匹馬在泥濘的草原上奔騰而過,暗罵自己嘴賤。
誰也沒想到,時隔幾年的相遇,是如此隨意而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