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都是因為你……”男人素日清曜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溫文儒雅的臉龐上肌肉急遽的扭曲著,再沒有往日的鎮定自若。
賀熙的眼內的世界已經漸漸模糊,她的嘴唇微微蠕動,仿佛是想說什麼,卻最終隻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這句話並不隻是說給眼前同床共枕十年的枕邊人聽的,也是說給,剛剛在抑鬱中早早故去的父親和追隨父親腳步而去的母親聽的。
對不起,是女兒肆意妄為,對不起,是女兒揮霍了所有的一切。
對不起,是女兒……自取其辱。
頭上被蜂蜜罐子砸到的地方,鮮紅的血液突突的冒了出來,賀熙伸手扶住了廳內的椅子,澀然一笑,眼前的世界……漸漸陷入了一片黑暗。
怪不得丈夫會那麼生氣的吧,二十五歲就已經入了外交部,本是前途光明,娶了老賀家的長女,也是想著可以高升一步。
可是誰又想得到,自打爺爺去世之後,根深葉茂的賀家,會敗得那麼快,那麼突然!
連帶的,連他這個老賀家的女婿,也是一步步被往閑處調,到了如今,竟是三十五歲就要入政協養老了!這叫他如何甘心,如何不恨她!
是我錯了。
一切……是從哪裏開始的呢?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劉鈺冷冷的笑容:“賀熙,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我兩家若是成了姻親,我老劉家自當和你家和衷共濟,隻是你今兒個出了這個門,你便是陷我於這世間上男人都不可能忍受的羞辱之中!那樣,我老劉家和你賀家,幾十年交情斷絕於此!”
她彼時猶自年輕,聞言隻是微微駐足,然後頭也不回的邁出了劉家的大門。
劉鈺果然實現了他的“預言”。她知道她的悔婚使得這位劉家長孫一時成了四九城內的笑柄,劉大公子被迫外調,去了下麵的省市做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劉家和賀家,從老一輩的好交情,一下子結成了死仇。
然而也就是短短七年之後,賀家老爺子駕鶴西歸,賀家當時的掌舵人,她的父親連著站錯了幾次隊,最後便遭到了清算。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賀家敗落的極快,父親被雙規,大伯被發配,而劉家亦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把。
當時她早已是賀熙的妻子,父親被紀委帶走之後,她求遍了人,最後才知道是劉家從中作梗,死死咬住不放,這才百般無奈上門去求劉鈺放過她家,她在大雨裏終於等到了那輛黑色的紅旗車……那位已經官至地委書記的男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啟唇問她:“你可曾後悔?”
這個時候,四九城中的笑柄,早就已經掉了個個,從劉家長孫連個女人都留不住,變成了賀家傻缺,放過了劉大公子這麼個金龜婿還平白招來了一整場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