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倪說完以後，水恨生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問道：“所以那隻兔子，就是燈籠上這隻嗎？”
容倪點點頭，水恨生繼續問道：“那兔子，是他的女兒嗎？”
“我不知道。”容倪搖頭，故事始終隻是故事，真相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可能連故事裏的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真好啊...”水恨生默默低下頭，容倪看見，他落下了一滴眼淚。
“有人陪著...真好啊....”水恨生的聲音濕漉漉的，低低的仿佛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發現了水恨生情緒的變化，就連最大大咧咧的陸老六也看了一眼水恨生，難得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水恨生並沒有一直低著頭，他似乎也不在乎大家是不是會回應他的話，他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抬起頭來，靜靜盯著天空中無名的一個點，眼神空洞而迷茫著。任由一滴接著一滴的眼淚流過臉頰。
水恨生哭起來的時候，和平常人不太一樣。他哭起來沒有任何聲音，沒有抽泣，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如果不是看見他臉上的淚痕，隻聽聲音的話，誰也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正在哭著，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反差，反而讓人覺得他哭的很傷心，內心深處彌漫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痛苦，悄然的填滿了周圍的空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恨生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來，他還是沒有看任何人，隻是空洞的盯著某一處發呆。
“從我生下來，哦，不對，從我記事開始，我記得，我曾經不是一個人的。”
“有時候我在想，早知道如此，早知道要經曆這些，還不如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人，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不存在就好了。”
眾人心中聽著詫異，隻是麵上誰也沒有表現出來，誰能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以控製整個仙界的氣運，甚至說將仙界的命脈牢牢攥在手裏的氣運之子，竟然會說出希望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話。
“最虛偽的莫過於這些自以為是的仙界人了，人人都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人人都以為自己是那個宇宙間最獨一無二的存在，人人都以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他們騙過了所有人，甚至到最後，騙過了自己，自己對此深信不疑，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那人上人的存在了，可笑。”
沒想到水恨生接下來說的話更加讓大家覺得詫異，誰說出這樣的話來都不奇怪，可這話是從水恨生的嘴裏說出來的，就非常奇怪了，因為他本就是那個仙界最特殊的存在，可他竟然還在嘲笑著仙界的人？
水恨生的眼神是空洞的，這種空洞不像是茫然無措的空洞，反而像是看透了一切肮髒、惡心、醜陋之後的淡然和漠視。他的聲音又繼續響了起來。
“這些虛偽的仙人，總能想出無數個完美的理由和借口，有的是為自己開脫，證明自己是個從來不會犯錯的人，有的是為了抬高自己的價值，不惜將別人貶的一無是處，有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有的是為了自己的完美人設，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可以連人都不當了。什麼仙人啊，都是狗屎！”水恨生說完，還假模假樣的對著旁邊的空氣“tui”了一口，哪怕他根本沒有吐任何的口水。
“你...是不是經曆過很多不好的事情?”換作旁人，肯定不會開口詢問的，但這個人是容倪，她總是有一些旁人沒有的直覺，因為心思細膩，也能感受到很多別人感受不到的情緒。
“嗬，你以為我是誰？或者說，你忘了我是誰？有誰能讓我不順眼？不順心的？”水恨生嗤笑了一聲，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坦然承認自己是氣運之子的身份。
“隻是....”
“隻是？”容倪不死心，繼續刨根問底，她就是有一種感覺，水恨生並不是壞人，至少他現在並沒有任何的惡意。反正也不可能打得過他，如果他想讓任何人死也是輕輕鬆鬆隨手一揮的事情，眼下顯然是個不錯的契機，成敗或許就看此一舉了，這些隻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從私心上來看，容倪覺得，自己竟然莫名的對水恨生生出了同情的感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看起來茫然無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