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一夥人正停留在出鎮大門一旁,著急的等待著。
“三兒怎麼還沒來啊?”早上還柔和的聲音急切了起來。
“早就說了不要帶她來!現在人丟了都不知道上哪兒找!”另一夫人扯了一下那人。
“行了!先走吧,等天黑了,根本趕不了路。”有些白發的老人發了話。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啊,都有人瞧見她和那呂河家的小姐在一塊兒,說不定就宿在人家家裏呢。”
那有些刻薄的夫人又張了口,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一向沉默的小舅卻開了口,“姐,三年前她就是這樣走的,說不定這次也是……”
這句話像針一樣紮進心口,她眼睫顫了顫,轉身出鎮了。
而此刻的望安,卻早已消失不見。
暖燭彩帳,木榻紗罩。鶯鶯燕燕的聲音穿過自前堂傳來,越過中院,順著亭廊,爬上樓梯,隔著門鑽進屋內,而床上的人卻痛苦不堪。
陣痛自後腦勺向前額波動,身上如同螞蟻侵蝕般細密的疼痛。頭疼欲裂,身痛欲碎。
額角的冷汗,發白的嘴唇,咬緊了牙關卻毫不起作用。
她說不出話來,隻能不停的掙紮著,翻滾著,每一次的移動都倒吸一口冷氣。
我真的要罵人了!又是誰要害我……
我這又是惹到誰了啊……
“唔!嘶——”
一隻大手兀地掐起她的脖子,左右看了看,拇指不停的在臉上摸索著。
疼痛的淚水模糊了眼睛,茫然的看著麵前的人。
男人大袖一掀,側身坐在床側,寬大的袖袍嚴嚴實實的蓋住了她的臉。
涼涼的衣布覆在麵上,一股檀木香傳來,疼痛隨即慢慢的消失。
嗯,怎麼回事?好像沒那麼疼了……
她緊繃手筋腳筋回落,絞盡的手腳放鬆,軀體逐漸塌在床上。
繃緊的神經緩了下來,卻免不了頭暈目眩,神情茫然。
“這易容術果真如張老所言,毫無破綻,當真是稀奇啊。”沒有起伏的音調,卻讓望安很熟悉。
望安眨了眨眼,淚水潤濕的睫毛打在下眼瞼上。
又是什麼撈什子靈術……
聞言向床裏側不動聲色地挪動著身子。
“那是,都說易容術失傳,如今正巧——”
“還不出去。”男人的聲音平淡。
“好嘞,您好好休息。”
門一關,便再無動靜了。
男人起身離開,紗帳落下,便將視線擋的一幹二淨。
恍恍惚惚間,燭光將一個身影落座在桌邊,倒了杯茶。
“我,是不是見過你……”
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輕掃他的心房。
四肢力氣逐漸恢複,望安撐起身子靠在床背。
“你的聲音我聽過,是太陽的溫度。”她看向那個身影。
那個人是不是你……
桌邊人身子一頓。
陶瓷的茶盞和桌麵摩擦,悶聲挑撥著兩個人的心弦。
他知道,她在問,在等答案。
良久的靜默之後,男人的眼神移開,落在麵前的茶壺上。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望安看向了身上的衣服,手指撚起衣角。
眉宇間溢出的喜悅讓她不禁笑出了聲。
原來真的是你。
像是又想起什麼,轉身抬起還酸軟無力的手,正要掀開紗簾。
一隻手探了進來。
原先桌旁的人已立在床沿。
“你的眼鏡。”
望安鬆開拽著紗的手,接過眼鏡戴上。眼前事物的紋路逐漸清晰。
她來不及判斷這是什麼地方,挺起身子一把抓住了剛收回手的人的衣服。
“別走。”緊閉雙眼,低著腦袋。
男人停在原地,沒有反應。
別讓我放開,求求了。我也就認識你一個啊……
心裏的呐喊快要隨著心跳衝出胸膛。
不過自己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這麼拽著一個陌生人真的……
就在她準備放棄鬆手的時候,熟悉的溫度覆上手背,安撫著輕敲了兩下。
“別害怕,我會送你回家的。”
回家……
望安抬頭,企圖從輪廓中看清麵容。
很久沒聽到這個詞了。
眼睛很酸,很燙,水汽蒙住了視線。酸澀的喉嚨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哽咽的說不出話。
“你,嗯,你能,送我回,回家?”
眼眶乘不住盈滿的淚水,不自知的劃過臉頰,流進心口。
“哎。”男人歎了口氣,掀開紗簾坐在了床沿,自懷中取出一手帕,放在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