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厭煩的胡亂扯掉衣袍,丟在一側,又踢掉了靴子,赤腳走到榻邊。
見宮寧還跪在那,要跟他抗爭到底的模樣。
越儕怒意漸升,他知道,這次是死了心要逼他了。
就這般,宮寧一直跪到天黑,跪到她膝蓋已感知不到痛覺。
殿外蟲鳴起,寒風吹進叫人清醒不少。
漆黑的夜晚濃如墨,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有幾個宮女太監來傳膳,添茶,都被越儕趕了出去。
看著她孱弱的身子,越儕蹙眉,咬著牙隱忍道:“姑姑!”
“姑姑可還有心?朕都表明了心意,為何還要來逼朕。”
這份心意,她哪裏承受的起。
越儕可以犯糊塗,可宮寧不能,她平靜道,“陛下的心意是錯意了,眼下納妃立後才是國之大事。”
“好!”
果然,如宮寧所料,越儕果真氣極了,目光都陰鬱的可怖。
隻聽他又說,“姑姑可真是太會說了,朕自己的心意朕會不知?”
宮寧恨不得起來,站在他麵前說,你是皇帝,皇帝哪有什麼真情,你清醒一下!
可她又怕說重了把他給氣病了,便想了個適中的話。
“陛下的心意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該選秀了,奴婢服侍陛下12年,若因奴婢不選秀,奴婢至死無顏見齊太妃。”
“你!”
雖已是極力委婉,卻還是給越儕氣的夠嗆。
他感覺腦中的某根神經,仿佛要跳出來似的,疼的厲害。
殿內又陷入一片死寂,靜的可怖,他盯著她執拗的模樣,默了片刻。
倏然心思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麼,氣漸消了些。
他狡黠一笑,“姑姑,朕答應你便是。”
聞言,宮寧眸子一亮,猝然抬頭,被越儕一瞬捕捉到她的神情,當下心中又是五味雜陳,“姑姑可開心了?”
“能讓越氏一族綿延子嗣,奴婢自是開心。”
說著,她撐著一側的圈椅站起,跪的時間久加上有傷在身,這一動鑽心的疼。
她不再逗留跪了安便往外去,剛邁出兩步,身後陰沉的聲音響起。
“已應了姑姑,但朕要你今夜留下陪朕!”
宮寧身形陡然一滯,她知道,此時不能再任由他性子肆意,隻略停繼續往外去,又邁出一步,“砰”的一聲。
有瓷器砸碎的聲音。
“我隻想讓姑姑留下來陪我,這很過分嗎?!”
“姑姑!”見她狠心要走,他聲音軟了下去,略帶淒然喚她。
宮寧袖中的指節捏到發白,忍著不願回頭。
可越儕似乎並不打算就這般放她走,那揪著她心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姑姑,我疼!”
“我受傷了!姑姑。”
心如重擊了一下,廣袖中的手微抖,那委屈的聲音僅一瞬,便將宮寧拉到了十年前。
她不受控製的轉身,隻見他痛苦的坐在地磚上,赤著的腳下布滿了破碎的瓷片,有鮮血汩汩流出。
素白的衣訣被寒風蕩起,若流風回雪。
在越儕眼中如蘭如玉,她平日待人冷淡漠然,也唯獨對他才會出現擔憂和慌亂。
見她往這邊跑來,他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
十年前管用,現在也管用!
他二人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知道用怎樣的語氣說話,最能揪住她的心。
待她到麵前時,他紅著眼眶拉住她的手。
“姑姑你瞧,幫幫朕,朕好痛。”
“陛下為何這般不小心,天如此涼怎麼還赤著腳亂走!”宮寧歎了口氣,責備又心疼的將人扶起,挪到榻上。
越儕笑了笑,將她微涼的手裹在掌心,他的手很大,很暖,輕而易舉便將她掌控。
“因為姑姑不理朕,朕有些著急,便忘了穿。”
這話像一根刺輕輕紮了她一下。
明明沒有責怪她,宮寧聽著卻莫名有些自責。
冬夜寂寥,寒風颯颯。
宮寧喚來宮人將殿內打掃幹淨,又要喊太醫,越儕攔住了,“姑姑,簡單給朕包紮下就行。”
無奈,隻好讓小太監拿來了藥匣子,一點點將紮在肉中的碎瓷摘除,又為他小心上了藥,纏上細布,包紮緊實。
在蘅蕪苑的時候,宮寧為他處理傷口已經成了常態,這點簡單的包紮,她遊刃有餘。
越儕靜靜看著為自己包紮的人,發絲掃過她的白皙臉頰,也掃過他的心頭,輕輕的柔柔的。
搖曳的燭光之下,她微微蹙著秀眉,越儕看在眼中,神情都柔和許多。
姑姑還是心疼他的。
隻是當宮寧看過來的時候,他可憐巴巴的握住她的手。
“姑姑朕受傷了,留下陪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