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活著,有時候真的好像死了。
下大雨了。
在這個見鬼的夏天,隻要出門不帶傘,那就隨時有可能遭受暴雨的洗禮,而且最見鬼的事情是,往往一個人隻要帶了傘就不會下雨,隻有不帶的時候這種厄運才會悄然而至。
高淵就是這樣的一個倒黴蛋。
把自己那個公文包塞進懷裏,新買的便宜貨,不防水,但這已經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他埋首在雨中奔跑,尋找人群中的每一個空隙,好像一隻地洞裏的老鼠,偌大的城市裏,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帶傘。
雨越下越大,這座巨大的鋼鐵城市裏有無數的人在奔跑,他是最狼狽的那一個。
終於,在雨停之前,他趕到了自己的那個小出租屋。
無父無母,朋友更是似乎隻存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他的學曆不高,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翻身的時候了。
找鑰匙,想要開門,高淵卻發現因為自己趕路匆忙,鑰匙被落在了辦公室。回去拿嗎?好不容易回來,淋著雨回去會有很大幾率感冒,如果因為生病誤了上班時間,損失甚至還要比感冒更大。
叫個師傅開門,換鎖,花了200,上下不過半個小時卻比自己一天的工資還高。
想訴苦,想了想,高淵卻發現自己連個打電話的人也沒有,以前還有個女朋友,最近也因為很多事情分手了,準確說,被分手了。
看看自己,確實沒有資格抱怨什麼。
對方確實一身毛病,但自己現在……也沒什麼能力改變。
進屋,文件夾濕透了,高淵歎了口氣,還是小心翼翼的放在老桌上,他癱坐在有些破舊的沙發上,渾身有些發熱無力,喉嚨有些沙啞,他想要說話,卻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真是夠爛的,還是感冒了。
掙紮著從沙發上爬起來,高淵渾身無力,頭腦昏昏沉沉的——他記得自己應該在很久以前買過感冒藥,吃一點吧,吃一點也許明天就好了。
不,不行。
當務之急是公司的文件,文件濕了,得想辦法鋪開,用吹風機吹幹,不然明天肯定要出問題。
他翻箱倒櫃,努力找到自己用的廉價吹風機,卻發現自己因為拖欠房租太久,已經被房東斷了水電。
放下,他扶著牆閉上眼睛,低血壓導致他大腦缺氧,現在他隻感覺天旋地轉。
房東是個好人,但他已經拖欠很久,三個月了。
真是見鬼了,偏偏這種時候,高淵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
不行,得躺下,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因為沒有什麼獨特的能力。為了生計過於忙碌,太多的原因讓高淵平日裏連最基礎的鍛煉都保持不了,身體素質早就垮了。
他努力回到床上,破舊的木床上除了極薄的床單以外隻有一床薄被,那些輕便又保暖的羽絨被子太貴了,為了償還公司不久前培訓的費用,他消費不起。
存下來,存下來,用於往後貧窮的生活。
躺在床上,他感到有些燥熱,又有些冷,身體似乎在和他抗議,他需要治療,需要能量補充,需要很多很多,但是他有的很少很少。
忍一忍,忍一忍,今天很快就過去了,明天病就好了。
他努力吞咽著唾沫,喉嚨渴的好像要著火了,但這是他僅剩的熱的水了,這個時間是絕不能喝冷水的,他很清楚。
閉上眼睛,睡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喊他,但他聽不清楚,好像隔的很遠,又好像很近,隻覺得很模糊。
真是見鬼的世界,倒不如重開算了。
他想起自己前不久網上看到的詞,那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在海上衝浪,天上落傘,和沉重的他不一樣,那些孩子輕盈的好像某種帶著翅膀的生物,什麼是他們的翅膀呢,笑的如此愜意?
真羨慕啊,我也想過那樣的生活。
真夠爛的,人活一輩子.難道就是想自己這樣?
他不甘心.
他如此想著,進入了夢鄉。
夢總是輕輕的,就和雲和霧一樣。
自己似乎也輕盈起來了,夢變成了翅膀,讓他也飛起來,飛到另一個世界去,飛到再沒有任何苦累,疾病的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