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四月湘西北春寒還未完全散去,寂靜的山嶺中除了月光,就隻剩下這明暗交雜的燈光。

我坐在棺木前,雙眼死死地盯著棺木裏的人,那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是我的阿公,如今,連他也離我而去了,我皺了皺鼻子,酸酸的,可我卻流不出淚來,阿公和我說過,他走了就再也沒有人,沒有事可以讓我哭了。

我緊了緊衣服,雙手抱住肩膀,門外的風更大了,樹枝被刮得張牙舞爪,月光透過枝丫把一個個魔鬼般的影子打在牆上,黑暗想吞噬我,可卻決計進不來,因為這是阿公對我最後的保護了。

今天是阿公走後的第七天,我最後看了一眼阿公,腦中回想起阿公臨別對我的囑托。

走到靈堂前,我嘴裏念著阿公教我的咒語,同時割破手指,一滴滴猩紅的血液帶著奇異的藥香落在碗中,隨著血液落下,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從遠到近,從稀疏到緊密,聲音越來越大,有翅膀扇動的嗡嗡聲,有爬蟲爬過地麵的嗦嗦聲,還有關節轉動的哢嚓聲……

它們來了,密密麻麻的毒蟲進入房屋,地麵上層層疊疊的劇毒蛇吐著信子,牆壁上色彩斑斕的壁虎和蜘蛛躍躍欲試,窗台上爬滿了千足蜈蚣,連床鋪中都滿是毒蟲……

整個房間唯有靈堂這一塊地方沒有一隻毒蟲跨過來。

看著眼前這些乖巧的小家夥,我悲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把碗中的血液均勻地灑在棺材中,血液落在阿公的身上,我的手有些顫抖。

做完這一切,我轉過身,嗚咽地用怪異的腔調念道:巫!

霎時間,原本乖巧的寵物,發了瘋地衝進靈堂,衝向了阿公的身體,兩米長的棺木根本承擔不了如此多的毒蟲,阿公的身體也隻有百來斤,所以所有的毒蟲彼此開始廝殺!

它們用利爪,用毒刺,用毒牙,用所有身體的一切,隻為嚐到一口阿公的血肉。

我坐在門檻上,肩膀顫抖著,所有毒蟲都避開了我的身體,我不敢回頭看。

過了今晚,我就正式成為一名巫了!用阿公的身體煉出一隻屬於我的巫蟲。

阿公說這是他的宿命,每一代巫都是這麼傳承來的,等到我去世後,我也要用我的身體作為下一代巫的催生品。

我叫張星蟲,今年18歲,我是一個生長在自然中的孩子,從小到大便沒有父母,是阿公把我撫養長大,我沒有朋友,也沒有上過學,識字也是阿公教我的,因為離這裏3公裏最近的山腳下的村寨裏,那些同齡人都不和我玩,甚至有點怕我,但是我從來不覺得孤單,因為有無數的小可愛從小陪著我長大,從我記事起,我每天必須泡在藥桶中一個小時,阿公把那些采集到的藥材連同著毒蟲屍體一起,熬成一鍋惡臭的湯汁,讓我跳進去。

在我長大一點後,我就會趴在大蟒蛇上睡覺,夏天涼滋滋的,還會戳破大蛤蟆背上的毒包去小溪裏藥魚和小螃蟹。

等我滿了十四歲,阿公就時不時帶著我走南闖北,我也在一次次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經曆中,揭開了世界真相的一角,這個世界遠比想象的要神秘,華國大地文化傳承幾千年,甚至追溯到上古炎黃時代,各種能人異士從未出現斷層,隻是都藏匿在人海中,非常人得見。

而巫,起源於原始部落時代!阿公告訴我,巫與人族的曆史一樣長,原始時代,野獸橫行,人族缺乏自保的手段,人祖燧人氏,不忍族人慘死於山林野獸之口,向天地祈求生存之法,天地賜予了火焰和巫術,前者照明了人族前路,後者為其保駕護航。

巫的傳承已有數千年,早就衍生出無數的分支和術法,命巫、蟲巫、醫巫、屍巫、術巫……一個個壯大,而真正的巫之傳承,卻快泯滅在曆史長河中。

阿公告訴我,我們這一脈也許就是唯一的真正巫之傳承,而我就是華夏唯一一個“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