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死了？
五歲的紀楠不明白死的含義，隻是從大人的嘴裏聽到“死”這樣一個字。他怔怔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群，還有床上閉著眼睛的媽媽，看起來明明是那麼安詳。
屋子裏太安靜，紀楠有點害怕，他隻能緊緊拉住媽媽的手，盡可能躲在角落裏，讓自己不被其他的陌生人看見。
一群穿白色衣服的人進屋，他們都戴著刺眼的白色手套，圍著媽媽不知道在做什麼，紀楠縮著身子警惕的看著他們。
昨天媽媽哭了，他知道媽媽心情不好，他想讓這些人出去。
幾個人來抬媽媽，紀楠緊跟著往前走，抓住媽媽的手，他們的力氣太大，媽媽被他們抬起來，他抓不住媽媽的手。
紀楠趕緊跑著去追，幾個人擋住了前麵的路，紀楠往前擠，可他力氣太小。
白衣服的年輕護士走過來，還帶著消毒水的氣味，她遞給紀楠一顆棒棒糖，“小朋友，別害怕。”
紀楠沒有拿棒棒糖，他用手不停擦眼淚，看著媽媽被抬走，還有小姑姑哭著跟出去。
＊
一天前，媽媽和爸爸又發生了爭吵，爸爸摔門而去，媽媽蹲在地上一直哭，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爭吵，紀楠拿了紙送到媽媽麵前，用小手去幫媽媽擦眼淚。
媽媽抱住紀楠哭，他輕輕拍著媽媽的背。
老舊的房屋開著窗，窗戶被風吹動搖曳，發出”吱吱”的響聲，牆上的時鍾還在一分一秒轉動，伴隨著急促的聲響，紀楠乖乖站著不哭不鬧，用小小的身軀擋風，試圖去溫暖媽媽。
媽媽哭了好久好久，久到紀楠開始站不穩，全身冷到直發抖，但媽媽終究推開了他，給他打開了黑白小電視，拿了很多他愛吃的餅幹，讓紀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紀楠很乖，很聽話，不哭不鬧。
時針轉動三格，電視機還在放，紀楠不看少兒頻道，他家的電視隻能收到三個頻道，現在剛好是七點的新聞時間。
紀楠倒了一杯熱水，送到媽媽房間。
門沒鎖，媽媽還在睡，他把水輕輕放在一邊，幫媽媽蓋好被子，小心翼翼關好門。
屋外有野貓的叫聲，像是嬰兒的哭泣，紀楠抱著腿縮身子，屋子的燈光昏黃，房子裏空空蕩蕩，貓的叫聲更加尖利。
影子扭曲晃動，紀楠不敢閉上眼睛，他緊張的看著周圍。
還好有媽媽在，紀楠按時進屋睡覺。
可被窩裏太冷，他放好了熱水袋，挨著媽媽就不怕了，屋外的貓還在叫，聲音撕扯耳膜，紀楠捂住耳朵，幫媽媽蓋好被子，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夢裏有爸爸媽媽，他們手拉著手，一家人幸福美滿。
深夜，紀楠被餓醒，他小聲喚了幾聲媽媽，可他的媽媽還在睡。
他摸了摸媽媽冰涼的臉，心想媽媽可能太困了，紀楠不能吵醒媽媽，他小心翼翼下床，準備自己做飯。
五歲的紀楠已經能自己做飯，他端不起笨重的鍋，隻能一碗一碗往鍋裏送水，他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提前給媽媽熬了愛喝的粥。
天亮後，他叫媽媽起床喝粥。
可他怎麼也叫不醒，媽媽安靜的躺在床上，她穿著新婚照裏的白裙子，好看的眼睛緊緊闔著，美得像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紀楠開始覺得害怕，他給爸爸打電話，可根本沒人接，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紀楠用小手撥開媽媽的眼睛，冰涼的眼皮撐不起來，紀楠一鬆手便又垂下了，媽媽真的安靜極了，怎麼也醒不過來。
好冷。紀楠沒哭，隻是呆呆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