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始於一個朦朧的夢,一個光著身子在齊腰深的水中追逐一個巨人的夢。
就如所有的夢一樣,等我有意識時,就已經身處昏暗天幕下的一片水域中了。至於來這裏的原因也好,目的也好,則完全想不起一絲一毫來。但我卻並未受其困擾,因為這個地方,讓我內心無比地寧靜。
這片水域十分開闊,我目能所及之處的地平線都被其填得滿滿當當。但它又不似湖或海那樣冰冷,半個身子泡在其中的我還感覺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溫暖。輕柔的潮水有規律地衝刷著我的軀體,它的節奏竟與我的脈搏保持一致。我突然意識到,我或許並非進入了夢境,而是在現實中醒了過來。因為我屬於這裏,無論是亙古還是未來,我都屬於這裏。
突然,四周的能見度提高了一個層次,一個巨大的人形生物出現在了離我百米開外的水麵上。他靜靜地懸浮在離水麵兩三米的空中,龐大的體型到了會令有巨物恐懼症的人心底發怵的程度。他軀體的顏色為黯淡的淺灰,但是手足與頭部則呈現出病態的瓷白色,在這環境裏顯得格外耀眼。然後,他似乎意識到了在遠處站著的我。他輕輕地點了點他巨大的頭顱,那張沒有五官的麵龐上似乎露出了肯定的神色。然後他向我伸出了雙手,上麵長滿了纖長枯瘦的手指,而且很多都並在了一起。而我則在冥冥之中意識到,他是打算給予我什麼重要的東西。如果我拒絕接受的話,將會陷入不可知的萬丈深淵中,這種境地,或許比死亡還要恐怖。
於是我趕緊在水中邁開雙腿,拚命向巨人跋涉而去。而就在這時,我的雙腿開始如灌了鉛般沉重,四周的水體也開始變得像果凍一樣粘稠,這使得我每邁出一步都格外地艱難。就這樣折騰了半天,我還在原地踏步,與巨人的距離一點都沒有縮短。更糟糕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睡意開始侵襲我的意識,我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眼看自己仍然沒有得到巨人給予我的東西,焦急的我開始瘋狂地喃喃自語:
“快別鬧了,趕緊給我,給我,給我,我需要它,我需要,拿不到的話就,拿不到的話就……拿不到……”
等我再度擁有意識時,已經身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中了。高聳的四麵大白牆和天花板把這裏完全封閉起來,沒有一絲出口的痕跡。地板似乎為木質,散發著樹脂和汗液的混合氣味。地板中央放著一張僅有床單和床墊的硬板床,我正臉朝天花板地躺在其上。疑惑的我用胳膊支撐著從床上起身,側過臉正好瞥見了倚靠在牆邊的一麵穿衣鏡。借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出的昏暗燈光,我呆呆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好像明白了巨人究竟給予了我什麼東西——
我身上與他相同的部位也被染上了灰色,更確切地說,是被一層灰色的不明物質覆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