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五十七年,殘冬。禮部尚書慕楚寧因被人舉報貪贓受賄,寫下絕筆以死證明自己被誣陷在獄自縊,清查司卻在府中發現和西晉國來往的書信,念其之子在邊城鎮守有功,府中其他家眷仆人均流放,免其死罪,留於邊疆護國抵罪。
宣陽五十八年,夏至,楚寧嫡子戰死邊疆。
清晨伴著雞鳴蟬叫,坐落在南方的偏僻小鎮上漸漸有了人語聲。早鋪老張扯開嗓子開始做生意,“包子,餛飩,新鮮的趕早嘞。”
容槿伸著懶腰推開木門,望著青苔石不遠處那兩畝種著草藥的地,在藥地不遠處有一條河,此時朝陽升起,河麵金光點點,岸邊的野花借著肥沃的土地也開的爛漫,如詩如畫。
就在容槿深呼吸感歎這清晨美好時,瞟見河邊的灌木叢裏臥著個黑黢黢的影子,她拿著木桶走過去,想著反正都要過去打水,幹脆去那看看是什麼動物。她幾步走過去,探頭看,原來不是動物,而是一滿頭白發的人,他上半身趴在灌木叢中下半身則浸在水中。
容槿縮回腦袋,捏捏自己不覺皺起的眉心,自言道:“應該是眼花,這裏並沒有什麼。”她往不遠處挪了挪步子,用木桶沉了一桶水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忙碌了半日,晌午時分,容槿活動著身子骨,回到後院,院子內準備飯菜的城南指著後院門外的灌叢道“阿姐,灌叢裏好像有個受傷嚴重的人,我剛試了試他的鼻息,活著。”
容槿點頭,什麼都沒有說,見城南將飯菜端了上來,她拿了一塊餅子邊吃邊看著不遠處。
幾丈外的地方,早上的人還在那趴著,也不知是死是活。容槿收回目光不再理會,喝了一口薺菜湯,咽下了幹澀的餅子後起身繼續去磨藥。
“煜哥,你回來了。”城南發現出診回來的容煜連忙跑去接過他背著的藥箱。
容煜一身月牙白衣,身如玉樹,長眉若柳,溫潤儒雅的臉上卻有一刀疤痕處於右眼瞼處,這隻是藍白色眼睛也不同另一隻,應該那處傷導致他右眼失明,他隨著城南的目光看向趴在灌木叢中的人,不急不慢地走上前去蹲下身子,那人衣衫襤褸,髒發披麵,滿身汙泥。
半晌後,他伸手扶起這人,輕飄飄的,一點也不見沉,隻比自己矮了一頭,直快到門前他才喊道:“城南,你去燒熱水,小槿來幫忙。”
“哥,不要總那麼善良,什麼不明來路的人都往回撿。”容槿走向他嘴上埋怨著,卻還是伸手幫忙攙扶。
容煜把人放到房內床榻上,他把屋內油燈點燃後,俯身查看,男子整臉青紫,腫脹,完全看不清五官,他轉身道:“小槿,你出去多熬一些藥水。”
他扯開少年襤褸的衣衫,男子的身上全是交錯的傷痕,有鞭痕,刺傷,燙傷,混合起來堪稱血肉模糊,檢查他的腿,右腿小腿骨頭被打斷了。
十二歲的城南還是頭一次見受過酷刑的傷者,站在一旁身上直冒寒氣,不禁退後了兩步,移開視線。
容煜卻很淡然,從容的吩咐:“去準備藥水。”
城南扭頭去去找容槿端藥水說道:“煜哥要給那人擦身子,阿姐你先不要進去了。”
容煜仔細的為少年擦拭,似乎感受到疼痛,他的微微睜開,他溫和地說道:“別擔心,我在幫你清理傷口,要是覺得疼,就喊出來。”
直到擦拭完全部,少年都沒有吭一聲,隻是額頭鬢角全是汗珠,容煜可以想象出來他承受酷刑時候的隱忍,那實施酷刑的人肯定充滿挫敗感。
兩個時辰後,他清理完所有傷口,已經一額頭汗,疲憊地走到院子對容槿說道:“你來幫他上外傷藥,注意點輕重。”
少年的腿部隻是被做了加固,沒有其他傷口,最多的外傷是在上半身和臉部,他原本答應鎮子西邊為賣豬肉老陳的兒子看腿疾,看天色已經耽誤了一個時辰了。
“阿姐是個女子,還是我來吧。”城南雖然剛開始不忍直視那些少年,但想到要讓容槿一個女子來給裸漏著上半身子的男子擦藥極為不妥。
“陳家兒子是大腿骨錯骨重接,你覺得我帶她去協助合適還是帶你去呢?”容煜說完提著藥箱就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