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映不解道,“清查隱田不好嗎?”
“好啊,怎麼不好!”蘇惟生道,“通俗一點說吧,把藏在世家手裏的田地摳出來,就算大部分都收歸朝廷,還是有小部分能流回民間,落到百姓手裏,如此一來,能征稅的田地多了,國庫自然充盈,百姓多了幾畝地,日子也能好過些。”
“可許多官員是不在乎這一點的。他們隻在乎自己的榮華富貴、在乎自己的奢靡的生活、在乎自己的利益有沒有增加。百姓好過了,國家好了,他們的荷包癟下去了啊!”
“溫陵府的新政才施行一年,雖然初見成效,可行商獲得的收益要達到足夠吸引世族目光的程度,怎麼說也還需要一兩年,眼下那些人的目光仍舊死死地盯在土地上。”
“皇帝的確是出於好心,但他太心急了。這次他用自己的病轉移了注意力,可隻要再次提出來,依然會遭到大部分人的反對,即便把為首的顧閣老和常閣老按下去,還是會有人前赴後繼地跳出來。除非……”
“除非什麼?”
蘇惟生冷冷道,“除非把所有反對的人全部殺光,重新建立新秩序。隻是皇帝此人,瞻前顧後慣了,拿不出這個魄力。”
熙和帝要真敢這麼幹,蘇惟生反倒要佩服他——寧可背上“暴君”之名也要肅清積弊,可不讓人佩服麼?
“去年寧老爺子和我早就分析過這個問題,拿不出鐵血手段,就隻能等新政拿出亮眼的成績之後再徐徐圖之。隻可惜他再次聽信讒言,反而讓自己下不了台。”
黎映微怔,“聽信讒言?是範閣老麼?”
“不,”蘇惟生肅然道,“皇帝在提出這件事之前,一直在秘密召見吏部尚書羅涉江。”
的確是秘密召見,若沒有小歡子,恐怕夏禮青都不會知道。
“外人都當羅涉江是堅定的保皇黨,可眼下看來,他早已包藏禍心多年。”
“何以見得?”
蘇惟生輕聲道,“先前我一直以為,羅涉江是皇帝的人,他的族弟羅長史被任命為滇池王府長史,是皇帝的意思,為的是監視滇池王。”
“可我到花城之後才發現,羅長史對滇池王唯命是從,事無巨細,處處周全,在滇池王府的地位僅次於羽先生。這是一個探子該做的事嗎?就算他是後來被策反,又如何解釋羅涉江屢次蓄意挑撥皇帝與朝臣的關係?”
蘇惟生早就覺得不對勁,聽寧恪講,當初定國公出征之前,提議把太夫人和柳氏接進宮為質的,就是這個羅涉江。
起初他還以為羅涉江跟定國公府有仇,否則一個官場老狐狸,能不知道這樣會引起定國公不滿,讓眾將士對皇帝心寒?
還有這一次,皇帝剛罰了滇池王的俸祿,剛派了人進入花城,他就向皇帝提議清查隱田、改革稅製,讓皇帝與閣老起爭執,大病一場,還引起了眾多世家的不滿。
羅涉江做了這麼多年朝廷重臣,會不明白眼下並非良機?會想不到這個結果?
他是當真一心為皇帝考慮,還是故意在皇帝與世家之間拱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