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殿之後瞧見了前頭的夏禮青,對方似有所覺,扭過頭望了一眼便轉了回去。
熙和帝比上次見麵時更老了些,頭上的白發更多了,雙眼無神,近乎呆滯。
除了仍舊昏迷不醒的燕王,皇子公主們都到了,連最小的十五公主和十二皇子都被宮人抱到了靈前。
趙王走路一瘸一拐,晉王手上纏著細布,正如小柱所說,傷勢的確不是很嚴重。
因高太後死前已經被煙熏壞了嗓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並未留下遺誥。
群臣便在馮公公一個尖利的“跪”字之後,齊齊跪地拜了三拜,隨後四位閣老上前勸慰,請皇帝節哀。
熙和帝任命內閣次輔範伯寅為總護使、安平郡王為橋道頓遞使,又令禮部尚書張博聞與翰林院掌院謝維止負責撰哀冊文、諡冊文以及議諡號等事宜。
蘇惟生忙到入夜才從衙門回來。
翌日天還沒亮,又與蘇正德和周氏等人進宮致哀哭靈,接連過了七天才得閑。
皇帝為高太後擇了“仁懿”二字為諡號。
夏禮青還寫信說,自那老妖婆去後,太夫人每頓都得吃兩碗飯,聽到這個諡號的當天,飯都少吃了半碗。
蘇惟生失笑,大仇人死了,換了他,怎麼也得多吃三大碗!
高太後的葬禮辦完,蘇惟生又按製去壽王府祭奠了一回。
哦,壽王府已經不複存在了,那是熙和帝命人在壽王名下鄭重選了個宅子舉行的葬禮。
但壽王和楊太妃還沒下葬,一切恩寵便戛然而止。
初十這天上朝,揚威侯杭永便當先出列,
“臣啟奏:蜀王之母,前蘇南郡楊同知之侄孫女、戶部右侍郎楊恭之堂侄女楊氏,買凶火燒慈壽宮、丁大街,使太後亡、諸王傷,謀逆犯上,罪不容誅,應誅殺楊氏滿門,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除了已知情的四位閣老,其餘人皆滿臉駭然。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楊恭身上。
後者慌忙跪地喊冤,喊完冤又厲聲道,
“眾所周知,楊妃娘娘拚死從大火中救出仁懿太後,又因失子之痛萬念俱灰而亡。揚威侯爺,縱然你是開國功臣之後,一品軍侯,也不能信口雌黃,汙蔑一個已死之人!”
揚威侯瞥了一眼臉色極為難看的熙和帝,不慌不忙道,“楊大人不必心急,本侯既然敢說,自然是有證據。”
“諸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延平、延慶、延喜三位王爺在除夕當夜抓到了一名縱火之人。經過幾天幾夜錦衣衛的審理,那人已然招供——受的就是楊妃娘娘的指使!”
“此事本侯與吳大人昨夜便已稟明皇上,隻是皇上仁慈,念及多年夫妻之情、君臣之義,不願從重處置。可諸位大人,試問為人臣子,誰能忍心見皇上被奸人蒙蔽卻不出言直諫?”
說著徑直跪了下去,脊背挺得筆直,
“皇上若要因此責備臣,臣不會有半句怨言,但是!”
他指向楊恭,“就算拚了這條老命,臣也誓要除掉這等欺君罔上、弑君謀逆的亂臣賊子!”
熙和帝長歎一聲,“朕本不願……罷了,杭卿家用心良苦,朕又如何不知?既已擺到了眾卿家麵前,你與吳通便將這幾日審理的結果說一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