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同意了蘇惟生的提議之後,帶著趙懷瑾進宮稟明了熙和帝。
當天下午,蘇惟生等人便與鴻臚寺和禮部、兵部以及鎮國公等勳貴一起,帶著眾使臣一道去豐台,看了一場寧國大長公主麾下“神鷹衛”的演武。
扶桑人這才老實下來,不敢再出幺蛾子。
至少,表麵上是老實了。
一眨眼就到了宮宴之日,也就是眾使臣陛見的日子。
除了扶桑使臣,大家都是頭一次進宮,見著皇宮飛閣流丹、碧瓦紅牆都忍不住驚歎連連。
各種樣式奇巧的宮燈、彩燈照得夜間猶如白晝,也晃花了使臣們的眼睛。
熙和帝對眾人都挺和氣,賞賜了不少東西,聽了好些歌功頌德的話,才讓人擺宴,留了些臣子作陪。
蘇惟生又一次見到了那些王子皇孫。
趙王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存在感極弱。
晉王正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察覺到蘇惟生的目光,還轉頭衝他眨了眨眼,露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俏皮來。
蘇惟生愣了一下,中進士之前,晉王擺明了看好和拉攏之意,但等他中了狀元,再得到皇帝青眼,這位卻銷聲匿跡,再沒私下找過他。
難道是為了避嫌?
燕王瞧著有些陰沉,一雙眼睛如同鷹隼,銳利逼人。其餘幾位皇子也溫雅俊秀,頗有皇家風範。
至於熙和帝的同輩兄弟麼,蘇惟生著重看了一下壽王與滇池王。
前者像個白麵書生,瞧著十分文弱。
後者卻沒有半分熙和帝的儒雅文氣,反而英挺魁梧,在一眾皇室宗親中顯得鶴立雞群,英武不凡,臉上帶著三分戲謔的笑意。
這戲謔也不知是對誰。
原本場上也是其樂融融,但幾杯酒下肚,扶桑國人爭強好鬥的本性便暴露無遺。
酒過三巡之後,扶桑國一名使臣不知怎的提起了當年的戰事,雙方便起了爭執。
那使臣端著酒杯,操著蹩腳的漢話道,“你們的兵的確不錯,但比起明曙大帝當政時的盛況,卻是遠遠不如。名將單達的後人,竟連我的隨從都打不過,可見和平歲月的確會消磨將士們的鬥誌。可惜我倭國子民節衣縮食繳納的歲貢,竟養出此等……”
話中的惋惜之意非常明顯。
他的聲音不小,離得不遠的官員都聽見了。
隻是今日宮宴單家並沒有人來,前兩日扶桑人才與單家八公子發生了衝突,熙和帝為了避免再生事端,招來作陪的大多是文官。
隻是他忘了一件事——文官的確不會真刀真槍與人幹架,可要是打起嘴仗來,咳……那惹事的本事嘛,也非同一般。
使臣的話一出,所有文官都坐不住了,躍躍欲試地正想開口,範伯寅便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眾人會意,將機會留給了與單家有親的陳顯宗。
陳顯宗抬了抬眼皮,“聽聞扶桑國自盛唐時便著意鑽研我中原典籍,不知閣下可曾讀過《孟子》?”
使臣打了個酒嗝,不解道,“聽說過,大人有何見教?”
陳顯宗慢悠悠道,“孟聖有言: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恥,是謂國恥!”(節選自明顧炎武《廉恥》)
言下之意,扶桑國簽訂條約在前、反悔在後是為悖禮犯義。以大欺小,縱容壯年隨從欺負一個十歲的孩子是為不恥。
為官之人幹出這種事,就代表整個扶桑國都是無恥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