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齊光急得滿頭大汗,要換成旁人,他巴不得隨大流,同樣請皇帝嚴懲。
可眾所周知林賦之是他的恩師,扶持他幾十年,他要敢這麼做,皇帝即便眼下滿意了,事後回想起來也定然會認為他心性涼薄、難堪大用,旁人同樣會覺得他忘恩負義——
文人的口誅筆伐,那是比刀子還厲害的東西啊!
因此他隻能硬著頭皮重複一遍剛才的話,“皇上……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會不會審理時出了錯……”
熙和帝還未開口,陳顯宗就直接開噴,“竇大人慎言!此次審訊全程有本官監理,本官與林閣老無冤無仇,難道會徇私報複不成?”
杜陵書也道,“竇大人說話可要講證據!我與陳大人、萬大人、吳大人生怕冤枉了林閣老與長平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從守門的下人查問到管事、管家、再到林閣老的兒孫女婿,證據確鑿,絕不會有錯!”
萬榮軒冷哼一聲,“光是口供就寫了上百份,竇大人隻顧為恩師開脫,就能置我等的辛勞於無物、置幾千條性命於無物嗎!”
吳通靜靜地等他們說完,才皮笑肉不笑地道,“竇大人既然在此,就省得某再跑一趟了。據林府管家所說,去年竇大人升任禮部尚書之前,曾送了林賦之一座一人高的漢白玉孔聖雕像外加五萬兩白銀,另有碧璽貓眼貢珠等寶物若幹送進了長平侯府。”
“大人若覺得我等是蓄意陷害,不妨當著皇上的麵,解釋解釋那些財物從何而來?”言下之意,自己屁股都沒擦幹淨呢,就別自不量力為旁人求情了!
此話一出,竇齊光額上冷汗涔涔落下,“皇上,臣……臣……微臣冤枉啊!”
其餘人卻議論紛紛,“碧璽貓眼貢珠?我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耳熟?當時契丹為贖其太子回鄉,送了不少寶貝給我大魏,我記得那貢珠就是其中一樣,好幾盒呢!”
“嘶!是皇上賞給竇大人的嗎?如若不是……那就與私自截留貢品同罪啊!”
“活該人家能當上禮部尚書,瞧瞧,這辦事風格都如出一轍。長平侯私盜軍械,他就截留貢品!這哪是尋常姻親,分明是一丘之貉、國之大賊啊!”
熙和帝聽得耳邊議論,隻覺怒火中燒。
“好個高高在上的林閣老!好個開國功臣長平侯府!好個禮部尚書!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林呂兩家的天下!眾卿可還有何疑問?”
誰還能有疑問?證據啥的都擺在那兒呢!
眾人再次齊聲高呼,“請皇上嚴懲兩府,以正朝綱!”
熙和帝無視已經癱軟在地的竇齊光,沉聲道,“寧愛卿,你來擬旨!”
“原內閣次輔林賦之,本應輔佐朕處理政務、標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則,垂範後世!豈料其於癸亥年西北旱災、百姓危難之際,結黨營私、欺君罔上,草菅人命!”
“朕深惡其罪,依律當夷其三族,然念其祖、其父跟隨太祖匡扶社稷之功,特赦其族人。林賦之賜自盡,與事者斬立決,其餘家小男丁奪去功名,流放北疆苦寒之地,女眷充官!”
“開國長平侯府……奪丹書鐵券,長平侯呂辰安與其子呂逾騰賜自盡,呂辰安一脈成年男丁斬立決、其餘家小男丁流放嶺南,女眷充官!”
“工部軍器局監正葛常泰……判絞刑……”
“著令錦衣衛徹查原禮部尚書竇齊光截留貢品行賄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