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昨天聽王媽媽無意間說了一嘴,家裏還不曉得杜鵑被打得都沒個人樣了!小叔子急得嘴裏都起了燎泡,她這個做嫂子的,可不得幫著出這個頭!
想到這裏,牛嫂子拉著杜鵑的手握得更緊,嘴上陰陽怪氣地道,
“您家的奴婢?哎喲,我倒不曉得,府裏啥時候多出個了主子來?咱們這些人,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府裏的?便是您這個人,也一樣是府裏的,不過是個奴婢,還妄想升格兒當主子!您配麼?”
見蔣媽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牛嫂子笑得更得意了,從懷裏掏出兩個五兩的銀錠子,“按理說,大夫人發了話,我就是不給這贖身銀子,您也不能有二話。不過我們錢家可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喏,剩下的就當謝謝您這半年對杜鵑的照顧了!”
說完揚了揚手裏的銀子,“賣身契呢?”
蔣媽媽怒氣衝衝道,“沒有!”
杜鵑臉上一白。
牛嫂子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回頭就讓杭管家親自跟邱管事說說。”說著便拉著杜鵑揚長而去。
蔣媽媽麵色紫漲,待二人離去後才咬牙道,“大夫人未免欺人太甚!”轉頭就整理衣裳去了趟侯府找杭二太太作主。
杭二太太仍舊是一臉菩薩樣,“不過是個小丫頭,給就給了吧。你要缺人伺候,再買兩個就是了,何必為此惹大嫂不快!”
蔣媽媽聲淚俱下,“可大夫人這是在打您的臉呀!奴婢可是您的人!”
杭二太太溫柔的麵龐在滿室的檀香中愈顯慈悲,“大嫂是侯府的女主人,她既開了口,怎麼也得給這個顏麵。親兒子被個庶子壓得抬不起頭,她也不容易。”
蔣媽媽抹著眼淚,“小姐您就是太心善了,才總讓那起子人欺負!”
杭二太太微微一笑,“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回去就把賣身契給了人家吧,你這火爆脾氣,幾十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
蔣媽媽破涕為笑,“還不是小姐慣的。”
杭二太太無奈搖頭,喚了大丫鬟臘梅稱了二十兩銀子賞給蔣媽媽,“二爺今晚不過來,我這裏沒什麼事,你也回去吧。”
離開時,蔣媽媽麵上的討好一收,回望一眼漸漸被暗色籠罩的橫香院,眼底閃過一絲懼意。
賣身契送出去了,補償也得了,蔣媽媽終究是意難平。自個兒弄了兩個小菜,開了一壺小酒喝得半醉,才迷迷糊糊地爬上床。
半夢半醒之時,蔣媽媽忽覺床前有人在盯著自己,還以為是半夜歸家的丈夫,眼睛都沒睜一下,“死哪兒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可等了片刻卻沒人應答,而後屋子裏響起一陣忽遠忽近的啜泣聲。
蔣媽媽一驚,悄咪咪睜開一隻眼,小心翼翼問道,“誰?”
沒點油燈的屋子裏黑漆漆的,窗子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屋裏飄過一道白影,床邊一條白綾慢悠悠垂下來,正好垂到蔣媽媽的眼前,晃啊晃,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