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禮青十分無語,“我找你來,並不是想聽你讚太祖有多英明神武,風流倜儻。”
“那麼,世子是為了什麼?”
“祖母記掛親人,夜夜不得安眠。仇人高高在上,祖母寢食難安。”
蘇惟生將雙手展平放在桌上,“世子,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是遠在故鄉的親人,還是香消玉殞的林家姑娘?”
“世子猜錯了。”蘇惟生看著自己手指上的薄繭,那是握筆握出來的。“我在想,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算考上進士,做了官,又如何能與皇權相抗衡?”
他這些天看似平靜,實則內心充滿了無力,讀書、寫文章仿佛成了按部就班的事,再無從前的鬥誌昂揚。
夏禮青目中一凝,“你知道了。”語氣並非疑問,而是肯定。
蘇惟生置若罔聞,望向橋下潺潺的流水,“皇權是什麼?是生殺予奪、逆我者亡。而我所出身的蘇家,奉行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了官,旁人無法再肆意淩辱,那皇家呢?他們若欺我,又當如何?”
前世跟在慶隆帝身邊,高高在上地看著諸皇子明爭暗鬥,時不時還奉命添把柴加把火。
至於那些在儲位之爭中被牽連的無辜之人,無論在慶隆帝還是在他的眼裏,都不過是螻蟻罷了。
如今自己成了那螻蟻,蘇惟生才明白,螻蟻也是會痛的,也是會……恨的!
夏禮青低喝道,“怎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我不信,世子就從未有過不滿之時。”
夏禮青反而笑了,“你在我麵前倒是坦誠。”
蘇惟生反問,“世子難道會泄密?”
有共同的秘密,人就會不自覺地互相靠近,這是常理。至少兩年前來過一趟京城之後,借著“救命之恩”和姻親的名頭,兩家是真的親近了起來。
蘇惟生雖不至於真把麵前這位世子當親戚,好歹也當成了有共同利益的暫時盟友。說一說真話可有什麼!
夏禮青微微一笑,“先前那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他若欺我,我便讓他畢生所求付之東流。”
“那是自然,”蘇惟生收回手喃喃道,“德行有虧之人,如何能當大任?隻是沒想到,十年寒窗苦讀,還是擺脫不了行陰詭之事的命運。”
他多想做個簡簡單單的人哪,可是這賊老天,為何就不肯成全呢?
夏禮青嗤笑一聲,“你們這些文人就愛瞻前顧後!隻要能達到目的,陰謀如何?陽謀又如何?”
“那麼,世子可否告知,林鈴的死,是否也是京城眾多陰謀中的一環?”
夏禮青沉吟片刻,“你可知曉,杭家二太太乃兵部尚書韓同信親妹,也是二皇子妃的嫡親姑母。而二皇子的生母楊妃,是壽王太妃名義上的侄女。”
蘇惟生瞳孔一縮,“韓氏與……楊氏?”
夏禮青目光變得悠遠,
“府裏得到林姑娘的死訊已是在事發的第二天。我覺得不對勁,因你之故,特意讓人去查了一查。起初查的是揚威侯夫人高氏,你想必也聽到過風聲,這位侯夫人一直致力於與各皇子聯姻,我原以為,是她又動了什麼歪心思,豈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