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考官問的到底是削藩、打壓勳貴、還是土地的重要性?
蘇惟生不禁想到上個月的邸報以及杭參政回南陵之後透露的口風:
上曉諭各王:令其嫡子進京讀書。
所以考官想問的,應該是削藩。
讀個鬼的書喲,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讓人進京為質的好嗎?可是削藩這事兒在哪朝哪代不是個燙手山芋?這屆考官委實害人不淺。
蘇惟生默默在心裏記了一筆——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啊!
別看隻是鄉試時的文章,要是日後被人翻了出來,一不留神也要被人拉出來擋火槍的!太難了!
算了,先寫文章吧,再耽擱下去天都要黑了。
蘇惟生定了定神,先寫第一篇,“聖賢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第二道題他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晚上,還是認為削藩不可取,但不能在文中直言,倒可從另一個角度來寫——如何締造盛世?
曆代帝王為何開國時大肆分封,其後人又執著於削藩?
一則為子嗣計,就拿熙和帝來說吧。先帝十七子,太祖二十一子,除卻當了皇帝的,個個都有封地,魚米之鄉富庶之地都被跟老子關係一般般的兄弟叔伯給占了,我拿什麼分給自己的兒子?
二則為大一統計,父祖封王封得痛快,可封地軍政由各王自理,還要仗著輩分指手畫腳,那我這皇帝當得有啥意思?
所以削藩幾乎是曆朝曆代必經的過程。
但藩真的那麼好削嗎?
君不見連名垂青史的漢景帝也因此引發了七國之亂,盛世唐朝亦有“籓鎮之禍”,即便最後平定叛亂,舉朝上下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西漢一朝在叛亂中脫穎而出的梁王更是因此脫穎而出,憑借顯赫的戰功飛揚跋扈、窺伺帝位。後來若不是主父偃獻策“推恩令”,縱然是威名赫赫的漢武帝,在“削藩”之事上怕也隻能無疾而終。
那還是漢景帝呢!你熙和帝是個什麼玩意兒?
如今大魏不過傳了三代,先帝在位時何等太平,各邊關外族縱然有所圖謀,也早被用不畏戰的鐵血手段給鎮壓了下去。
到您這兒呢?
去年北方大旱,契丹闖進關內燒殺搶掠,你卻死守著太祖發明的火槍火炮不肯給邊關用。
遼王那邊派兵迎敵,你下死令不讓追擊不說,連人家遼東守將抓回來的賊寇你也能為點蠅頭小利給放掉,還樂嗬嗬地許下許多好處。致使蠻夷變本加厲、得寸進尺,邊關將領煩不勝煩、關內百姓苦不堪言,不思抵禦外敵,厲兵秣馬,反倒把矛頭對準了國內?
窩裏橫的東西,削個屁的藩喲!
翌日蘇惟生在策論上隻提出了幾點:重農不抑商,鼓勵商戶為軍隊籌款,適當發放閑職官位獎勵商戶,以充盈國庫,強兵強器,震懾外邦。
國庫有銀子了,軍隊有銀子了,民富國強,藩王不敢妄動,蠻夷不敢輕擾,豈不比暗戳戳地動歪心思有用得多?
當然,蘇惟生措辭比較委婉,主旨就是吧,先發展經濟,把刀磨好,削藩這事兒不行,至少暫時不行,等自個兒先壯大了再說吧。
至於惹考官厭這事兒,蘇惟生並不擔心——再有派係之分,朝臣在“削藩”一事上也會慎之又慎,不可能一麵倒地讚同。
據杭參政所言,朝中反對之聲並不小,那位東閣學士林庭輝,就是明晃晃的保守派。
最難的考題就是前麵兩道,後麵的幾乎不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