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澄澈如水,不時響起小鳥的婉轉。
黃澄澄的麥子搖曳,宛如斑駁的陽光,又似翩翩起舞的愛斯梅拉達,柔軟而舒暢。
金燦燦的麥田環繞之中,微風掠過平靜的湖麵,蕩起陣陣漣漪。
古老的紡車坐落湖中央,轉輪開始緩緩轉動,那是老者舒緩著古舊的軀殼,要在終末來臨前將全新的事物帶來這迷亂的世代。
紡車不遠處的湖麵之上,基金會的司辰——維爾汀,正舉起左手扶著帽簷,優雅地站在水鏡之上。
司辰至今還沒有完全開發出母親帶給她的手提箱的所有功能,但她知道隻要將【獨一律】投入湖中,湖上的紡車就會為她帶來未曾見聞的神秘學家。
隨著紡車輪轉動加速,橙金色的輝光自四麵八方而來,化作一縷縷絲線繞入紡車。
“……有趣。”少見的橙金色輝光,這代表將要前來的神秘學家擁有相對強勁的實力,將是她對抗重塑之手的中堅力量。
維爾汀看著那些橙金色光絲從紡車噴出,圍繞成一個發光的蟲繭。
她剛習慣性地壓下帽簷,強光就自蟲繭爆發,席卷了整片湖麵。待到幾秒後,維爾汀抬起帽簷,看向方才蟲繭的位置。
那裏站著一個奇高無比的黑色短發女人,破舊的米色工匠圍裙和貝雷帽打上了許多補丁,裸露的手臂肌肉線條比基金會一些男性戰鬥人員還要硬朗,麵容清秀的女人大概也就二十幾歲,但神態卻像是飽經風霜的老者一般沉穩和平和。
女人有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的雙眼,是蛇一般的黑色豎瞳。
“……你是?”
女人看了看自己腳下,露出了一瞬驚訝的神情,隨後遲疑片刻,抬頭看向維爾汀,吐出了低沉的法文。
“……我是誰,不重要。”維爾汀用不算熟練的法文回應。“重要的是,你是誰?”
女人抬起了左手,隻見她左臂衣袖上印著一麵旗幟,純紅色的旗幟沒有任何別的元素,隻在下麵精心縫上了一行小小的法文。
“LA COMMUNE DE PARIS……”維爾汀一字一句讀出了法文。“你來自巴黎公社?”
“巴黎公社軍械師,國民自衛軍前鋒,東方蘭。”女人彎起嘴角。“怎麼,你也是他們的一員,要再一次給我幾槍嗎?”
維爾汀花了兩分鍾才想起來,自稱“東方蘭”的女人所說的“他們”,指的是阿道夫·梯也爾的勢力。
“聽這個名字,你似乎是亞洲人,或許我用漢語交談會比法語更好。”維爾汀摘帽致意。“我叫維爾汀,英國聖洛夫基金會成員,並不屬於你的時代,也不會用槍。”
“感謝維爾汀小姐體諒我了,我不太懂英語。”東方蘭彎了彎嘴角。“我嘛,用官方點的說法……法籍華裔,熟練的也就法語和漢語,還沒跟英國人打過交道。”
東方蘭也打量了一遍小隻的司辰。“那麼,維爾汀小姐,現在是什麼時間?這裏又是哪?塔科夫基金會又是個什麼?”
“是聖洛夫基金會。”維爾汀糾正了東方蘭的錯誤。“跟我來吧,這個時間點我能提供好喝的飲料,我會解釋你為何而來。”
東方蘭沉默半晌:“沒事的,姑且……便信你一次吧。”
子彈打進身體時,肺葉與腸子被狠狠地攪爛的感覺依然無比的清晰。
躺在麵前的那個懷抱著紅色旗子旗杆的男人,那是自己的丈夫托倫斯,左眼被貫穿,身下暗紅色的血流了一地。
耳畔狗吠聲震耳欲聾。他無生命的軀殼,還有其他犧牲的戰士們,都在政府軍惡犬的狂撕亂咬下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塊。
如此刺眼,如此讓人心碎。
明明自己的鍛造錘就在旁邊,苟延殘喘的身軀現在卻連一片羽毛都無法拿起,東方蘭隻能跪倒在地,眼睜睜的看著殘忍的一幕在她眼前上演,那時連淚水都無法流出。
直到最後徹底失去意識,成為了一個再也無法挽回結果的失敗者。
她想,就算那個維爾汀是在騙自己,要將自己置於死地,也沒有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