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是被寒風凍醒的,天色已晚,她倒在路邊上,也不知道暈了多久,一旁的參橫身上滾燙,臉色通紅,嘴唇幹裂,嘴裏念叨著什麼。
她背起參橫,踉踉蹌蹌走向不遠處的人家,敲了很久的門,分明聽到屋子裏有動靜,他們卻不肯回應。
陳醉在門口央求著:“求您救救我弟弟。”
裏麵的人終於開口,是個老婆婆的聲音:“小姑娘,你走吧,家裏就我和老頭子,幫不了你什麼。”
“就向您討碗水喝,避避寒。”她跪在地上:“老人家您行行好。”
門被打開了,一位頭發花白瘦小的老太太看著陳醉和參橫,歎了口氣:“進來吧。”
屋子裏燈光昏黃,柴火在灶坑裏燃燒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靠窗的桌子上是織了一半的衣服,老太太把他們帶到了裏麵房間,房間裏是一張木床,上麵繡了花的被子看起來蓬鬆柔軟。
陳醉想起月落用稻草和藤條給她編織的被子,紅了眼眶,但此時不是哭的時候,參橫病得很厲害。
她把參橫放到了床上,給他掖好了被子後,用帕子沾水敷在了他的額頭。
老爺爺從後院送來了熱水,她連聲道謝後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參橫喝。
此刻她才聽參橫嘴裏念叨的是什麼,他說,阿娘,阿爹,阿姐。
他其實一直都很思念阿爹和阿娘,可是他不想姐姐擔心他,所以故作活潑的樣子每天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陳醉歎息,真是可憐又懂事的孩子。
她聽不懂什麼堯山秘法,什麼唯一的血脈,她也不想問,她隻知道月落為了救她和參橫永遠留在了這座山上,所以以後隻要她活著,參橫就不會有事。
而濟明...她低頭看了看已經變成白色的血玉戒指。
那時候是濟明在救她吧,所以現在用盡了力氣,睡著了,不能和她講話了。
她會參加兩儀山的選拔,按照濟明說的那樣去魏襄安,等著濟明醒過來。
一整夜參橫都睡得不安寧,顫抖著翻來覆去又冒著汗。
陳醉坐在床邊輕輕拍著他,哼著陳家村裏的童謠。
“浪花滾又滾,船兒飄啊飄。”
“漁夫打漁回家喲,月亮圓。”
唱著唱著她自己也靠著床沿睡著了,夢到了她回到了陳家村,爺爺乘著小舟帶著她打漁,月輝灑在海麵波光粼粼仿佛銀河落在了海裏。
醒來時參橫已經睜開了眼睛,眼裏滿是紅血絲,緊緊咬著唇,望著窗外出神。
她用額頭抵著參橫的額頭,感覺到參橫已經退燒了,鬆了一口氣。
老爺爺老奶奶已經把早飯放在了屋內的桌子上,陳醉端給參橫,本來擔心參橫不肯吃,可是他卻大口吃著,眼淚也一滴一滴地流。
陳醉問他:“參橫,我去兩儀山,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上山修行?”
他點頭。
“陳醉姐姐,以後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姐姐,我隻有一個姐姐。”他的聲音嘶啞得快說不出話。
“那你以後叫我阿醉吧。”陳醉摸摸他的頭:“你吃完飯我們就該出發了。”
兩個人收拾好後,陳醉拜別兩位老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謝謝老人家,日後陳醉定會回來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老奶奶又給她裝了兩個饅頭和些銀兩讓她拿著走,眼裏滿是遺憾和感慨:“若是我女兒女婿還在,孩子應該也是你們這般大了,一路小心,孩子。”
桌上那未織完的毛衣,看花色和樣式都不是給老人家穿的,是織給遠方的未歸人吧。
有人想名揚天下,有人隻想一家團圓。
*
瀧水的鬧市區,人人都在談論兩件事,一是城主失蹤一天一夜了,城主夫人派官兵到處尋找;二是兩儀山開始選拔弟子了,就連六皇子魏襄安也要參加。
陳醉帶著參橫坐下來喝了杯茶,聽見隔壁桌在閑聊。
“現在來了那麼多修仙者,都是會法術的,魚目混雜,要找到城主大人談何容易。”
“城主的事情我們就別瞎操心了,我現在就想去看看選拔湊湊熱鬧。”
“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嗎,我可不敢靠近。”
陳醉心裏冷笑道,你們這輩子也別想找到那個混蛋城主了。
她上前問兩儀山選拔弟子的地點,那人說了在南郊的淮雲山下後,上上下下打量著陳醉和參橫,眼裏全是輕蔑,仿佛在嘲笑他們兩個看起來像乞丐一樣窮酸,也敢妄想去兩儀山。
陳醉並未理會,喝完茶後牽著參橫的手趕路。
一路上挺多人都朝著那個方向走,大部分都是大人帶著小孩子,穿著都十分講究,大人看起來也都仙氣飄飄,煞是厲害,或者直接禦劍從頭頂上飛過去。
淮雲山下排著長隊,最前方兩位小道士拿著毛筆在冊子上登記,陳醉也加入了進去。
站在她前麵的人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兒,看著十五六歲,長頭發梳成了辮子搭載兩側肩上,見隊伍還很長,主動和陳醉搭話:“你身邊的人是你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