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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寧聯係不到方知夏,隻好去問田倩倩。
“我給她打電話、發消息也沒回啊。她隻說了要回家住幾天,怎麼搞的這人,被停個職也不至於這樣啊。”
“田老師,您知道方老師老家的地址嗎?”
“我倒是給她寄過東西,有地址。”田倩倩打開軟件,給她看那詳細地址,池寧隻掃了一眼,便牢牢記住了。
“那個,你找她有急事啊?聯係到她的時候讓她也給我回個電話啊。”
“好的老師,一定。”
一直熬到了周六,池寧直奔汽車站而去。
一路顛簸了好幾個小時,才到達方知夏的老家,川平縣城。
順著地址找過去,那自建的民居房裏麵一片熱鬧。不知是辦白事還是喜事,五六張大桌支在院子裏,兩個廚師熟練地炒著菜,一個接一個地上流水席。人們圍著桌子坐下來,舉杯飲酒,談笑風生。
不遠處,打了飯菜的幾位老人坐在自家院子門口曬著太陽,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池寧找了一圈,並沒有見到方知夏。
她走過去,坐在那一群老人身側。
“那個,大爺大媽你們好,”她禮貌開口,“方便問一下,這家人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一位大媽停下了手中夾菜的動作,“這是辦喪事呢,這不是那個誰,全喜發散了嘛。”
在他們的方言中,“發散”就是“去世”的意思。
池寧,“哦,不好意思,大媽,我剛剛看見院子是結婚時候的婚慶裝扮,所以才貿然開口詢問的。”
“沒事沒事,”大媽毫不在意,“前幾天他們家的兒子剛剛結婚,前腳結婚,沒想到爸爸就沒了嘛,所以這才又是喜又是喪的,誰看了也奇怪。不過好在發散前也算是看到孩子結婚了,也就沒有遺憾了吧。”
“他們家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
“你說那家的女兒呀,”另一位大媽放下了端著的碗,湊上前來,“有跟沒有一個樣。我聽說她爸住院的錢都是她出的,可是發散了這當媽的也沒通知她來,算是最後一麵也沒見上,就怕跟她要回去那錢的。他們家的姑娘有本事,他們就使勁地壓榨她,除了要錢,沒見過什麼時候主動提起過她的。”
“又不是親生的,也難怪這家人這樣。”說起八卦,大爺大媽們總是津津樂道,“可不嘛,二十幾年前,方全喜的老婆總是不開懷,也沒見她懷過孕,可有一天突然之間就多了一個女孩。那會人販子很多,買賣孩子的事兒也時有發生。誰都知道怎麼回事,那姑娘一看就是抱養的,長得水靈靈的,跟他們一家人一點都不像,而且越長越開,越長越漂亮。一開始他們對她是不錯的。可你道怎麼,第二年方全喜的老婆就懷孕了,挺著個大大的肚子,逢人就說自己肚子尖尖的,懷的一定是個男孩兒。後來果然生下了兒子,起名叫方成龍,可見對他寄托了多少厚望。”
“這有了親生的香餑餑,非親生的可不就成了無人問津的多餘物了嗎?兩口子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我那個時候在這片開個小賣部,他媽媽帶著兩個孩子在冰箱的大傘下乘涼,總是隻給那男孩買一個雪糕,那個小姑娘就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拿個蒲扇,也是隻給那男孩扇風。待涼也乘好了,冰糕也吃完了,她抱起那男孩就走,小女孩在後麵跑幾步跟上,那場景很是可憐。我想5毛錢的雪糕又不貴,怎麼每次都這樣。有一次我實在看不過,把一個壓扁了的雪糕給了那姑娘,她別提有多開心了。”
池寧腦海裏浮現出了大媽描述的畫麵,心裏泛起一陣心疼。
“後來啊,這姑娘出息了,考上了大學。可是他們好像不想讓她去念書,那天她爸爸晚上追著她就打出來,非要逼她到我們縣城的工廠打工。小姑娘跌倒在地上,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卻還是倔強地喊,‘我就要念書,你打死我也要去念!’我們都看不下去了,勸道,孩子考上了多好的大學,不去念太可惜了。況且現在國家政策這麼好,有助學貸款什麼的,都不用家裏操心。反正不知怎麼,這才去上了大學,姑娘後來又考了研,反正很優秀。反觀這弟弟,高中都沒念完就輟學了,真是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