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縣城的火車上，李建軍默默看向窗外。
綠植不停往後退，他和她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不是現實距離遠，是他必須主動遠離。
一整天，腦子裏重複無數次那天晚上的對話。
她的聰明和洞察能力，又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好在他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天知道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有多難過。
上一次情緒波動這麼大，還是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
“咳咳咳……”
老爺子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把保溫杯遞過去，“喝點水吧，兩天後就到家了。”
本來部隊安排專車接送，但是他拒絕了。
人走了，何必占用公共資源？
李濟賀拿杯子的手在不停顫抖，人老了就是這樣，漸漸喪失身體控製權。
這一年他寫的字歪歪扭扭，一手好字算是沒了。
他問:“值得嗎？”
放棄帝都大好前途，陪他回縣城當一個無名小官，值得嗎？
李建軍輕笑一聲，“我不後悔。”
李濟賀慢慢躺下去，合上眼睛，嘴裏含糊不清道:“沒白養你這個兒子。”
隨著火車有節奏的哐當聲，他睡著了，呼吸聲粗重，偶爾伴隨幾聲咳嗽。
夢裏，他們一家四口過著幸福的生活。
李建軍幫他蓋好被子，再次看向窗外，回憶自己的前半生。
出生家庭極好，家人和睦，本以為一帆風順過完一生。
後來親人接連去世，導致他本來內斂的性格，變得更加沉默。
參軍立功，一路拚搏到現在。功名利祿有了，唯獨不知道生活怎麼過了。
大部分人很容易發現人生的樂趣，他不是。
覺得生活就是每天上下班，按時吃一日三餐，重複再重複。
幸運的是，他認識了林明發。
他是他在部隊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
和他待在一起，就算是日常訓練，也多了幾分樂趣。
結婚，娶妻，孩子，這些世俗中人要走的階段，他也都經曆過。
人生本應該無憾，沒想到過了不惑之年，有了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對於他來說，是好事。
借著這個遺憾，足以慰藉他下半生無聊蒼白的日子。
有時候他也會想，真的有這麼深刻的感情嗎？
明明是小輩，明明沒有深入接觸，明明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心思。
要是真的喜歡，別人怎麼看不出來？
心裏常常想不清楚，可是眼睛騙不了人。
每次見麵，他總會一次又一次追尋她的身影。那麼多人，第一眼總能準確無誤落在她身上。
做她愛吃的菜，買她喜歡的零嘴，喜歡看她嬌俏靈動的模樣。
如果說喜歡是放肆，愛是克製，那他這是愛嗎？
他不知道，因為不懂愛情，也不願意把自己的感情分得很清。
模糊一點也沒關係，畢竟他生活已經過得那麼隨意，感情也不需要限製範圍。
可以是喜歡，可以是愛，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怎麼知道除了喜歡和愛，沒有其他的感情界定標準呢？
慢慢地他也睡著了，呼吸變得平穩，嘴角還帶著微笑。
一覺醒來恢複以往淡定從容的模樣，好像之前的糾結不複存在。
他也確實沒時間多想，下火車後忙著打掃屋子，忙著去辦理入職。
張放調走了，他現在是新一任警察局局長。
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回家後要做飯，要照顧老爺子，他忙得團團轉，沒空去想帝都的人和事了。
隻是在午夜夢醒時分，從甜蜜的夢中醒來，摸著身旁冰涼的空位，會有一種錯失心愛之物的悲痛。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