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嘉十一年，天下亂，民厭生，士族抬頭，武將割據，皇帝病危，消息卻被死死封鎖，黃雀隻等著螳螂咽氣，再將這破碎江山一舉拿下。
“駕。”
烏騅馬馬蹄濺起冬日的碎草，殘陽將天邊雲帶染成血色。
“將軍，天要黑了，是否還要擴大搜索範圍？”
是個小兵，來到軍營不過兩月，今日能跟著將軍來出派任務，便決定來露個臉。
馬上晃晃悠悠一隻腳，沒有回答。
小兵疑惑 ，一抬頭，對上一雙燦若星河的桃花眼，原是夕陽光。
忽地，小兵紅了臉，這將軍，未免過於昳麗了。害臊之餘，還有點失望，這樣風流的公子，該是在江南水鄉遊船劃水才是，如何擔得起金鱗營主帥一任。
注意到小兵的視線，戚亦固眉頭一挑，看了他一眼，那人突然不知道該說話還是閉嘴，嗆得連連咳嗽。
“抱，抱歉將軍。”
戚亦固微微勾起嘴角，左手拉韁繩，右手握馬鞭向前去了。
“嘖，會在哪裏？”
噠噠噠，馬蹄聲又來。
血紅色的夕陽照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襟微亂，額頭上還掛著層汗。等他臨近，遙遙地先恭了個禮。
“義父，還是沒有找到嗎？”
“九華，上樹尾許是沒找過呢。”戚亦固在心裏想了想。
話不多說，那人又打馬向西去了，戚亦固低罵一聲死孩子便也跟去了，連著身後十二三人。
這片草原樹很少，草卻很高，割去冬天的糧草就隻剩一片荒蕪了。上樹尾是偶爾有幾顆樹的地方，坡陡聚水成樹，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誰家死了小孩，照著當地習俗是不能葬的，隻好用席子包了掛去樹上，因而那一片也人跡罕至。
想起剛才小廝來通報戚素娘又偷騎馬出去卻還沒回來，九華打碎了一個茶杯衝出去，戚亦固抬頭時九華已跑出兩道月亮門。戚亦固隻好在心裏又罵了句小瘋子。
九華騎馬前行，夕陽把他額頭薄汗鍍上緹色。他一邊走一邊聽著，風聲，枯草刮擦聲還有……
“哥，哥，小花！”在東邊！
天快要黑盡了，啟明星已現。
九華躍下馬來，又一下滑至坡底，直到借著微光看到一道紅色身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他才微微鬆了口氣。
“素娘，怎麼躺這裏？”
戚素娘一雙桃花眼笑開了，紅色的布衫襯得人更加明豔。
“哥你總算來了。怎麼這樣晚才來尋，我要嚇死了。”
九華擔憂之心剛落，責罵之心漸起，卻還是給她揪著頭發上的草葉。
“怎麼跑這麼遠，馬呢？”
坡頂傳來清亮的一聲：“誒，沒事吧？”
“舅舅，你也來了，我腳扭了，走不動了。”少女臉上露出喜色。
戚亦固靠在馬上懶懶散散的用手撐著下巴在馬上趴著，想到家裏那廝，“得，倒是省得你父親再打了。九華。”
不需多說，九華已把人攔腰提起不讓她腳發力，放在他那匹紅棕馬翻羽上 ，慢慢拉著韁繩往前走。等到大部隊擺正了頭來，戚亦固才終於把腰直起來。
天完全黑了，從屬已點了豬皮火把，黑煙紅火幽幽亮在遼遠的荒原上。
“囡囡啊，你的小馬呢？”
戚素娘放下在翻羽馬鬃上編的第三根辮子，癟著嘴垂著眼答道“有個小女子吹了口哨，烏羅就不聽我的話了，它還把我顛起來了，我這輩子都沒飛這麼高過。”
九華輕輕皺起眉，戚亦固則哈哈笑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死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