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鬆嶺,大鵝園內。
夜深人靜,茅屋內依舊燈火通明,一儒一僧正在燈下對弈。
儒士乃是書院山長文青山,老僧則是靈隱寺住持見心大師。
兩人這盤棋已經下了三天三夜,卻依舊殺得難解難分。
倒不是兩人棋藝多麼精湛,恰恰相反,兩人都是臭棋簍子。
而且臭得旗鼓相當,屬於典型的又菜又愛玩。
激戰正酣,文青山想出一手妙招,眼看就要打吃兩顆白子,見心大師急忙攔住他落子。
“文先生且慢,容貧僧再思索一番。”
文青山強行落下黑子,笑道:“大師,你已經悔了四次棋了,怎可再次反悔?”
“可文先生已經悔了五次,為了公平起見,貧僧應該再悔一次。”
“此言差矣,上個月那盤棋你悔了六次,我隻悔五次,這次我比你多悔一次才公平。”
“那你可曾記得,去年中秋的月下大戰,你悔了貧僧的一記妙手?”
“當然記得,事後你訛了我一籃子新稍的茭白。”
“哼,我靈隱寺後山的李子你也沒少拿。”
“我田地裏種的菜你也沒少偷。”
“本寺的茶葉每年都是被誰糟蹋的?”
……
轟隆隆——
夜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爆鳴,正唇槍舌戰的二人臉色一變,同時跨門而出。
兩道身影在夜色中閃現了幾下後,出現在北邊籬笆外的一處峭壁邊。
二人眺望著北方的夜空,神色愈發凝重。
文青山眉頭緊皺,沉聲道:“好重的殺伐之氣,看來我們這盤棋隻能先暫停了。”
“阿彌陀佛,但願不是有人在行殺戮之事。”
見心大師一臉悲憫,雙手合十,對文青山道:“有勞文先生了。”
“無妨,不過等會兒你可不準再反悔了。”
文青山言罷,右手掌搭在見心大師肩膀上,沉聲道:“縮地成寸。”
一陣清風拂過,眼前的景物如車窗外的風景般急速後退。
二人並肩而立,淩空虛度,隻是幾步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西湖邊的集市。
宇文洪雲雙目緊閉,神情凝重,用神識瘋狂搜尋著每一個可疑的角落,卻一無所獲。
“閣下修為深不可測,老夫萬分佩服,可否現身一見?”
夜幕中一片死寂,唯有激蕩的湖水聲。
李無憂忍著胸口的疼痛,打算趁著宇文洪雲投鼠忌器之時找機會逃走。
疾風忽起,夜空中落下兩道身影。
看清來人,李無憂如見多年未見的親人,衝上前嚎啕道:“山長,救命啊!”
文青山感到詫異:“你為何在此?”
李無憂可憐兮兮道:“我晚上挑燈夜讀,腹中饑餓難耐,就想來集市上弄點宵夜吃,結果遇到這群蠻橫無理之徒。”
“他們見我豐神俊朗、眉清目秀、溫文爾雅、才高八鬥、頂天立地、精忠報國、尊師重道,孝敬父母……就想把我擄走,獻給他們那個什麼太後。”
“我寧死不從,他們就對我大打出手,手起刀落、我差點就落地成盒。”
“還好您來了,要不然今晚我肯定是九死一生、生不如死、死不瞑目、目瞪口呆。”
李無憂一口氣說完,發現文青山和見心大師還真就目瞪口呆了。
見心大師雙手合十,慈眉善目道:“阿彌陀佛,李施主文采斐然,貧僧真是大開眼界。”
文青山黑著臉,沉默片刻道:“君子敏於事而慎於言,說話行事不可如此浮誇。”
李無憂嘟囔道:“不誇張怕恁不信啊。”
文青山瞪了他一眼,轉頭冷眼打量宇文洪雲:“看閣下的穿著,應該是燕國山神部的人吧。”
“不知為何潛入我大寧?又為何在深夜對我的學生出手?”
宇文洪雲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是何人?”
文青山秉著先禮後兵的原則,介紹道:“在下文青山,是萬鬆書院山長,這位是靈隱寺主持見心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