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陰極之至,陽氣之始。
李扶搖身著一襲青衫,左手裏握著一白色紙扇隨意搖晃,一縷微風卷起他的幾根黑發。右手輕輕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搖著頭吹了兩口氣,輕輕抿了一嘴茶水。少年輕聲感歎道:“好茶,好茶啊。”
李扶搖身前木桌對麵,還坐著一人,此人同樣穿著一身青衫,隻是年紀大了很,行為舉止大大咧咧,喝茶的同時手還不老實,一直在輕叩木桌。
李扶搖見狀竟然也不嫌煩,一直恭恭敬敬,一言一語地回應著麵前的浮誇老人。
老人很久就一直和李扶搖一起在茶閣桌前,喝著茶,聊著天,不亦樂乎。
老人名叫劉彧,清水村上的人都叫他劉老頭,就連李扶搖也耳濡目染,跟著叫起了劉老頭,那個時候李扶搖還小。現在叫到大,倒也是改不了口了。
從茶閣二樓階梯上踏著急匆匆腳步下樓的高大少年,朝著坐在木桌前喝茶的李扶搖,高舉胳膊,用力地揮了揮手臂,隨即大聲喊道:“李子!”
聞聲,李扶搖輕笑一聲,放下手中茶杯,緩緩起身,向劉老頭一擺手,便朝著高大少年的方向走去。劉彧在李扶搖起身擺手之際,大大咧咧地說道:“今日多整些銀子,好留給老頭子我喝上那麼一口茶閣的桃花茶。”李扶搖聞言動作也沒有停下,因為劉老頭這句話在他耳邊已經說了不少遍了,他耳朵都快聽起繭子了。
或許是高大少年的耳力較好,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劉老頭說出的言語,語氣有些不滿地說道:“師父,小李子人家要吃飯,以後還要攢錢娶媳婦呢,怎麼掙了錢全給你買你惦記許久的那什麼破茶。”
劉老頭聽此言也不惱,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你插什麼嘴。”便大笑著走出茶閣,也不知道去往了哪裏。二人對劉老頭的這般行為也算是習慣了,李扶搖收起白色紙扇,臉色淡然,如一縷春風,悠悠地說道:“走,咱們上樓去。”高大少年點了點頭,與李扶搖一齊上了二樓。
要說這清水村哪個地方最熱鬧,那可就非村中的一幢茶樓莫屬了。茶樓在八年前人流也隻能說是中規中矩,自然沒有現在如此這般熱鬧。究其緣由,還是因為在八年前,茶樓來了一位年紀輕輕,剛過指數之年的小子。說話那是出口成章,知道的奇異故事也算不少。這八年來讓聽客最為神往的還是那小子每年一講的那場劍仙大戰。
那少年講起故事來神采飛揚,隻是每到講起那場劍仙大戰,他的雙眸都會不由自主地黯淡下來,可惜聽客大多隻是聽個熱鬧捧個場,當然也沒有人去注意少年的感情變化。
今日閣樓上聚集了不少清水村的聽客,很多人都是慕名前來聽少年講述他一年一講的劍仙大戰。
高大少年望著眼前的人群,呲著牙朝著李扶搖豎起大拇指,笑著說道:“真不愧是小李子,講書天下無人能敵啊!”
李扶搖倒也沒有謙虛,同樣笑著說道:“到時候讓你師徒二人都喝上上等的桃花茶。”在和李扶搖暢聊之際,高大少年的餘光瞥了一眼人群後又收回了目光。
人群之中的白衣背劍男人冷汗直流,他身旁的女子也看出了男人的不對勁,上前安撫道:“怎麼了?”男人擦了擦額頭,支支吾吾吐出二字:“無礙。”
方才男人感受到了一股強橫的氣息,至少是十境煉氣士所為。幸好氣息的主人並沒有特地針對男人,否則方才男人就已經形神俱滅了,那股威壓太過不講道理。
女子抬起頭看向大汗淋漓的男子,不解的問道:“我們到這茶樓做什麼?”男子轉過頭,環顧著四周,尋找著方才散出威壓之人,找了一會就不再去找了,之前那人撤回了威壓,不代表下次招惹到了還會這麼好聲好氣,要是惹得那人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那就不好了。“初入清水村之時,不是聽到門口有人說茶樓有人講那場劍仙大戰嗎?想一想,如果大差不差就是十年前在萬竹山不遠處的那場大戰。若是能找到當年幸存之人,就有可能尋到當年許生散下的劍道氣運。”背劍男人歎了一口氣,也沒想到這臨近蒼冥最南端的小小村落,竟也臥虎藏龍啊。
李扶搖走上台,望向台下眾人,微笑點頭致謝,開口朗朗道:“十年前,當時的漓水城還是漓水鎮,隻見那日鎮子上空頓時天地色變,伴隨著一聲清脆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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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
話音剛落,一記拳印轟然砸向一道青色身影。青影身形矯健,微微側身就躲過了一拳,那一拳威力之大,砸在山腳之上,山腳岩石上留下了一記深深的拳痕。
“哪裏逃!”
又是一記拳印打出,那道青影沒料到這一拳速度之快,竟會比上一拳還要快,青影嚴嚴實實地挨上了這一拳,連同破空聲齊齊飛向山腳岩石,被砸進石頭裏。男人拔劍出鞘,冷哼一聲,道:“你這畜牲,還想往哪跑啊?”青色身影被一拳打進石頭裏,下一刻,青色身影身形漸漸暴漲,身上氣勢節節攀升,那是一頭婀娜多姿的美豔女妖。男人眉頭一皺,手持長劍,以淩厲劍氣步步攻向身前大妖。幾招過後,男人被女妖一掌擊飛,女妖趁機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飛向山頂。男人嘴裏吐出一口鮮血,緩緩起身整了整衣衫,駕劍隨那道流光飛去。
“冥頑不靈!”女妖腳踏虛空,趁男人不備,又是遞出一掌。男人反應過來,以身前長劍抵禦。
女妖與男人之間的距離仍舊保持著四尺之遠,男人進退為難,若想更近一步,踏進三尺之地,尤為困難。女妖冷笑一聲,從腰間玉佩中取出一柄狹刀,男人一見頓時慌亂,後退一步高高舉起手中長劍,男人沒想到身前女妖是一名刀修,刀修在四座天下都是屈指可數的,很少有人去做天下處境岌岌可危的刀修。吃力不討好,刀修的修煉書籍少之又少。聽說遠在千絕天下的魏正一族世世代代所修的就是刀。持劍男人非但不懼,反而戰意昂昂,他沉聲道:“你是魏正一族的誰?”
女妖淡淡說道:“魏正之女,魏喬。”
持劍男子聞言,冷笑出聲,厲聲說道:“區區妖皇之女,即使你搬出你的爹娘又當如何,我身在蒼冥天下,有那柄劍在,我就算是將你斬落於此,又如何?”
“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斬了我。”女妖身形一閃消失在虛空,男子愣神之際,女妖就已經來到了持劍男子的背後。正要出掌,一道劍光飄過,她隻覺右臂一涼,凝聚掌意的那一右臂被男子一劍斬斷。”
“大言不慚。”
男子歸劍入鞘。女妖暗道不好,強忍劇痛繼續飛往山頂。男人左手扶鞘,右手緊緊攥住劍柄,身姿呈拔劍式,身上劍勢攀升,目光冷冽,死死盯住飛向山頂的女妖。
一劍遞出。
女妖身子被劍氣攔腰斬斷,兩半身軀落下虛空。男子嘀嘀咕咕說了一句:“不愧是妖皇之女,就是難殺。”男子又搖了搖頭,落向山腳,卻不見那兩半截殘破妖身,男子長歎一口氣。
“楊先生。”李扶搖在台上講書講了許久功夫,口幹舌燥,伸手招呼來高大少年。少年樂嗬嗬地走上前,手裏端著一杯茶水。
李扶搖忍俊不禁,看著楊青樾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不禁問道:“你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的小跟班,誰能看得出你是村上學塾的教書先生。”楊青樾還是樂嗬的樣子,一咧嘴笑道:“誰說教書就必定是整天擺著欠人百兩銀子的臭臉子說話,那多沒意思啊。況且我是把你當成親弟弟,哪有人對親弟弟天天吆五喝六,板著臉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