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溫洋追到了中心商場的門口都沒看見路驍,正準備進去再找找時,路驍從一旁的冰激淩店走了出來。
“溫洋姐,你怎麼來了?”他手上端著兩個裝著冰激淩球的小碗,自然地遞了一碗上去:“我買了兩個,一起吃吧!”
兩人站在烈日下,三十幾度的高溫烤得胡溫洋整個人都有些焦躁,幹脆推著路驍走到商場裏。
充足的冷風襲來,胡溫洋打了個寒顫也不耽誤,掏出錢遞了過去。
“收好了,以後別再被騙了。”
看著兩張皺巴巴的一百元,路驍驚訝:“這個?是...剛剛我給於峰和王磊的?”
胡溫洋見他兩手都被東西占著,幹脆塞進他的褲兜裏。
“是,他們不是要買花,是要去打遊戲。”
“我知道你有錢,但不是這樣浪費的。”
路驍咬著嘴唇,垂著頭嘟囔:“其...其實,我......我知道他們在騙我。”
胡溫洋的眼睛瞪大了些:“你知道?”
路驍抿嘴:“我知道。”
“那你還給他們錢!你錢太多沒地方花?”胡溫洋突然地有點惱。福利院的孩子們從小就會被教育要節約,勤儉節約這四個字眼早就深深刻在了胡溫洋心裏,路驍的行為在她眼裏,無異於在大街上撒錢。
對麵傳來胡溫洋溫怒的聲音,路驍埋頭隻敢看著自己腳尖:“因為...今天是我媽媽生日。”
“其實他們要是用別的理由,我是不會給他們錢的,不過他說,他要給媽媽過生日,所...所以......”
胡溫洋覺得自己腦細胞都要被氣死一半:“那是他媽!又不是你媽!”
話說完,她又自顧地解釋:“咳......你可以用這錢給你媽媽買禮物,或者攢起來。”
錢對於路驍來說,一直都是個冷冰冰的數字。況且身邊那麼多人基本都是因為他有錢才和他交朋友,他這還是第一次從同輩分人的嘴裏聽到這種訓斥。
像是在思考,半晌,路驍把手裏一小碗冰激淩遞給胡溫洋。
“溫洋姐,要不然...你替我吃吧,挺貴的,化了的話,怪可惜的。”
“我媽不在家,所以我不買禮物。她跟爸爸一年一般隻回來兩次,所以我買禮物也沒機會送給她的,但是我會打電話跟她說生日快樂。”
他的語氣淡漠如雲,好像在說今天中午吃什麼一樣的自然。
碗底已經有了一層融化的奶油色冰激淩,胡溫洋瞥了一眼,沒接。
路驍伸出的手收了收,眼眸裏盡是祈求:“溫洋姐,你...嗯......既然這個錢拿回來了,那...那你陪我去給我媽媽買個禮物可以麼?”
他滿臉的期待,在胡溫洋的眼裏卻顯得有些刺眼。
“不了。”
“那是你媽,不是我媽。”
期待換成了掩不住的失落,路驍眼裏的淚忽地蓄了起來。
路驍雖然比胡溫洋隻小一歲,但身高已經跟她差不多了。轉身準備離開時,胡溫洋瞥到了已經化了一半的冰激淩碗和他發紅的眼圈,第一次覺得很頭痛。
麵對著這個小孩,她狠不下心來。一想到這條命是默默換來的,她就會不自覺地希望他能過得好。
但她很清楚,這不是默默,默默也絕不會像他這樣。
胡溫洋的態度因為那點私心,再一次軟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路過路驍旁邊拿過來化了一半的冰激淩碗。
“我隻負責挑,你付錢。”
抓著冰激淩碗的手一空,路驍臉蛋的肉都笑得抖了抖,對著走遠了的胡溫洋的背影追了上去。
不得不承認,路驍花錢的手筆再次刷新了胡溫洋現有的認知。她原以為隨手“扔出”二百這件事是個意外,現在看來可能是常態了。
中心商場的價格都很貴,胡溫洋總覺得她可以用十分之一的價錢買到和這些店裏一模一樣的東西。貨比三家外加砍價,這應該是最基本的常識。
不過路驍絲毫沒有。如果不是胡溫洋攔著他,恐怕他的手裏早就已經拎滿了袋子,還是不能講價,價錢成倍出售的那種。
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橙紅色的晚霞穿梭在市中心的一幢幢高樓之間玩著城市的喧鬧人群並不在意的捉迷藏。撲麵而來的熱浪,胡溫洋覺得被商場冷風吹得已經閉塞的毛孔突然張開。
路驍拎著手上的一個樸素的小口袋十分不滿意。“溫洋姐,挑了那麼久,就選了一條圍巾啊...還有,你真的不要禮物麼?我真的還有錢......”
胡溫洋打斷他的話:“有錢就攢起來!我不需要禮物。等你媽媽回來估計已經是冬天了,到時候你可以親手把圍巾給她戴上。不早了,你早些回家,我先走了。”
路驍的手裏的二百元剩下了一半,他攥在手裏目送胡溫洋走遠,慢慢消失在了來往的人群裏。
回到家,路驍坐在沙發上掏出錢包。
今天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花的錢有了概念。平日裏的開支路驍從沒想過,也根本不在意。
抽出來那個醜醜的袋子裏的純羊毛圍巾,路驍想起白日裏胡溫洋講價的場麵:近兩百元的圍巾被她硬是砍掉了一半,也算是給路驍開了眼。
圍巾是灰色的,沒有什麼花紋,隻是在尾端有一朵白色的雲朵刺繡。摸著這條軟糯的圍巾,路驍腦子裏出現媽媽冬天回來時,自己給她戴圍巾的場景。
對於爸媽回來這件事,他竟然開始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