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子承父業(1 / 2)

因蘇來福祖傳的會燒窯拓磚做瓦的手藝,所以其家境在蘇家壩村還是相當不錯的家庭。其三間房子,基上先壘有八層青磚,磚上才夯土到脊,四角簷垛也是用青磚構成蟾嘴狀,房頂青瓦鋪麵,在當地是人見人羨的豪橫之家。因在當時,人家蓋房大多是石頭奠基,夯土築牆麵,再粗木做檁條,細木做椽子,鋪上木條或竹條編製的桖耙,大多茅草鋪頂,少有人家用得起青磚碧瓦。那個時代磚瓦有相當不錯的市場,燒製出來後或自用或做買賣。但蘇來福世世代代隻替人做技工,以此養家,不求大福大貴,隻圖安享天倫,卻還真過得有滋有味。

昨天就有生意找上門來,在距離蘇家壩之北二十裏外的漢王坪村。蘇來福讓兒子蘇振庭隨來人去實地察看和洽談,今天就會回來,所以來福坐在門前就等著振庭帶好消息回來。蘇來福自從老婆麻氏因病去世後衰老的奇快,雖然剛過四十,卻已風霜撲麵,臉上皮膚糙黑,皺密紋深,顯得憔悴萬分。但身骨十分硬朗,一雙大眼睛深邃靈動,坐在有三級石砌台階的門簷下忽望天,忽垂地。因所坐的木椅壞了靠背,隻剩下左右二根側柱頂著一根橫軸,所以隻能直身的坐姿顯得挺拔魁梧。

來福已經坐等了很長時間,因坐椅不能後靠,隻能挺直腰板,所以感到腰背酸痛,但來福真坐得來,從不曾站起活動一下,舒舒腰身,嘴裏叼著一隻汗煙袋,一鍋一鍋地咂著煙,嘴巴一張一合,臉頰子一鼓一收,濃濃的白煙有節奏地從嘴洞子裏竄出,飄到眼鼻尺寸開外,漫散淡去。吸過一鍋子之後,煙鍋子在椅腿上“啪啪”磕掉煙灰,再用母食二個手指從油膩發亮,吊在煙嘴處的煙布袋裏捏出一捏碎煙葉來,用食指按進煙鍋裏,拿起腳下的火惗子(火惗子是用幹燥的玉米胡須搓成繩狀,點著後一般不會熄滅,主要用做鄉村窮人吸煙之用),用嘴把火吹大的,點著煙,如此周而複始,不曾停歇,椅腿下磕掉了的煙灰已黑忽忽一片。

長長的樹影已縮到了樹根,房子的簷影已上到了第二級石階,顯然已臨近了晌午。門前的小路上終於有了一個人的身影,從遠至近,由小到大。

“不是那個兔崽子,能是誰。可回來了!”蘇來福見到了蘇振庭歸來,嘴上罵著,但心裏說不上的興奮。

蘇振庭是蘇來福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兒子。老婆麻氏懷上第二個毫無因由地小產之後,再未能懷孕,振庭和來福一樣成了蘇家連續二代的單傳。振庭沒有進過一天學堂,從小就跟著來福學做家傳的燒窯手藝。“認文識字如果做不來官有何用,一技才能吃遍天下。”蘇來福和麻氏從小這樣勵誌兒子,兒子振庭也確實從父母這裏受教很多,確確實實地從父親蘇來福處學到了燒窯製磚瓦的真傳,甚至一個人就可獨當一麵,當生意多時,父子二人能在不同地方各自為戰,深得蘇來福喜讚。一家子安逸在從此技藝換來的實惠中,也樂在其中。

“爹,我回來了!”蘇振庭踏進院子,就叫喊起來。蘇來福家其實算不上有院子,隻是在門前有幾丈見方的平地,周邊稀稀落落地種了些榆樹和楊樹,門前右前方有一棵鏜缸粗的棗樹,沒有圍牆更沒有大門。那時候有圍牆有院門的隻有大戶人家才有,蘇來福還夠不上大戶之家。

蘇振庭可能自小燒磚做瓦出力強荕的緣故,身子不高,膀闊腰圓,臉如彎月,眉頭和下巴像約會般地,拚了命地相向而馳,在臉中的窪地裏堆出了墳一樣的鼻子,墳後方濃密的眉毛下掛著二個燈籠一樣的眼睛,初看蘇振庭醜八怪一個,但還好鼻子高填,眼睛炯大,彌補了很多,所以細看還挺俊,甚至越看越耐看,可能遺傳了其母麻氏,和蘇來福相貌八杆子打不著。因此蘇振庭便有了一個很響亮的綽號叫“蘇瓦鬥”,這個綽號比他的真名響的多了,甚至有人叫得上其綽號卻叫不上其實名的,這個綽號正好也符合了其貌和其技。

“咋樣?”蘇來福很簡短地用兩個字開問。

“行。”蘇振庭回答更簡單,一邊上台階一邊說,“我搬個椅子坐這兒跟你說,我跑得累了”。

振庭進了門,從堂屋裏搬了一個椅子(這個椅子是有靠背的),放在了門裏邊,和父親蘇來福隔著一個門檻,一個門裏一個門外。蘇來福這時也不再吸煙,右手拿著煙袋扭了身子,望向振庭,等著聽振庭嘴裏吐出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