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始的地方(1 / 1)

自打陳少卿記事起,寨上便有兩個傳聞。

一個說;冉家老太是從北方的關中來的,同來的還有一個金鼎罐子,後來又不知發生些什麼變故,那金鼎罐的蓋子不知去向了。有人說;在苗人的墳裏,又有人說;在柏家,在冉家,在何家,還有人說在寨中的大磨盤下壓著。

這第二個,便是寨上的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說不清是哪些年月,自家供奉的仙人們在此地殺絕了苗人,便在此紮根了。陳少卿便是在這些傳聞的故事裏出生了。

不對!

應是在他出生前傳聞便有了,於是這一輩的故事又開始了,,,

渝東南最邊上的某個小鎮,往東大概十裏處的寨叫看家坪。

寨子依山而落,呈不知多少度的斜坡往下。像梯田一樣的瓦房坐落有序。一條從鎮上搭過來的土路從中間穿寨而過,山底下是一條從別村流來的不小的河。河裏的魚蟹養活了寨上不少的生計,所以存在的又好像格外有意義。

聽老人的口裏講,原來這寨裏的人都姓陳。

不曉得是那年的兵荒馬亂,一個冉姓的人帶著一群各姓的人到此,殺了好些人。於是連房子都沒建直接住下了。直到今天寨上的姓氏也都各不相同,不帶血緣。從原來的幾戶人家衍到今天,已有快百十來戶了。算得是遠近聞名的大寨。

對於這事我是半信半疑的。半信是因為後山再往後長封的林子裏確實有好些無人祭拜的土包,半疑是因為人性的角度考慮是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的。

可!人性!能信嗎?

於是乎有了這個故事十裏八村對這個寨裏的人的印象便是如這故事裏的人的屠刀一般不講道理,也帶了少許土匪性質的耿直。

顯然在百萬古的曆史裏衝去了人肉的腐臭,卻沒能衝掉口口相傳的“秘話” 。

也不全是壞! 或許往往在人格上被人冠以惡名的,在大是大非上卻能叫人佩服。 在好些年後全縣第一個通水泥路的村來說,在這件事上是得到了證實的。

八月太陽落過後山的黃昏,還很燥。

孩子們在房前屋後追逐嬉戲的聲音平添了幾分喧囂。大磨旁的男人些、婦女些、滋尿都要使上幾分勁的老者些。撓褲襠的、光膀子的、吧唧著旱煙的,正在相互“扯皮”,說完這家的家長裏短,又扯那家的生狗爛屁。

謝三皮捂著還有些餘腫未消的臉皮咬著槽牙罵咧道;冉家老大這個雜種;

他在地裏刨活,老子就是路過。非說老子拿了他田坎上的煙,逮著老子就是一耳屎。說完的眼神便在人群裏遊離,似乎在找能為他伸寃的人。但他這個冤似乎沒人能給他伸了。冉家有五兄弟算上嫁出去的女娃,已算得上是大戶。應是在好些年前的一天,謝三皮被冉家老大、老二和老四分別一頓胖揍。旁人笑他;一天脫了三層皮,日子久了便得了這麼個謝三皮。

謝三皮說完的眼神最終落定到倚在磨槽墩子上的柏家老頭。柏老頭緩緩撐起腰來,吧唧一口旱煙等煙霧繚完,又滋了口清痰在襠下,不緊不慢說到:挨了一巴掌,沒往狠裏幹就算了吧,認了吧三兒!誰叫你沒事往人家地邊過嘛你!

謝三皮哽咽了一下,半個我還沒脫口便坐回石磨了。

對啊!認了吧!認了吧!一旁的爺們婦女也都附和道。

對啊認了了吧!你屁股上坐的磨還是人家的呢,一旁的何開興抱著啤酒肚,叉著個大褲襠,應聲開玩笑到。

什麼?他家的。

安磨的時候我爺也出力氣了,我謝家也得占一份,我屁股上坐的就是我的那份。謝三皮憤憤說完;屁股還不忘扭動幾下,便坐得更貼實。引來眾人一陣嬉笑。

這磨是解放前冉家去後山尋得的。由冉家占大頭出資,請來石匠打了這麼一盤放到寨中央的位置。

也有流傳說是冉家的仙人請了風水先生看了寨的風水,便請了這麼盤磨來。這磨足要兩頭牲口才拉得動,隻是這兩輩人少有勞作了,這裏便成了寨上集聚的家長裏短。磨旁有棵兩人抱的桂花,一到時節寨上的疲勞和汗膩也在這花香裏消散,這香足要到晚秋才慢慢褪去。

謝三皮是個四十好幾的單條子,也是個沒記性的貨。頭天哪怕天塌了第二天起床便會滿麵春光,伸著腰在自家的園壩朝隔壁的何開興家扯著嗓門喊到;開興,昨晚又聽見你家婆娘浪叫了。

看家坪的煙火似乎也在他這一聲嚎喪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