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樹影斑駁，夜風涼涼颼颼地吹著，馬小也冷的縮起身子，抱臂看著底下牆旮旯那裏的老頭奮力刨著土。“臭婆娘，好歹我也是一縣老爺，每個月隻給一兩銀子花花，這傳出去叫老爺我還怎麼做人。”“好歹平時貪了一點兒，這年頭不給自己存私房錢還怎麼活。”馬小也思前想後，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大喊一聲，好讓這可憐到半夜摸出來藏私房錢的縣老爺發現枝頭高高掛的自己。隻是…都說當官兒的小心眼兒，隻怕這一叫，他要是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還不宰了我。隻是…看著距離自己“千裏之外”的青石板地麵，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後麵領口傳來的微弱的撕裂聲不斷侵蝕著耳膜，考驗著她所剩無幾的心裏承受能力，再說，就這樣掛著過一夜，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可愛的太陽大哥。“嗚嗚嗚……嗚嗚嗚……”“誰？！”突聞哭聲，牆旮旯那道身影混身一震，中氣十足，氣勢短缺，抖著聲音蹦出一個字兒。“嗚嗚嗚……嗚嗚嗚……”一聲聲的哭聲哭得他汗毛直豎，自己平時也就貪了點點兒，傷天害理的事可重來沒做過，沒道理會找上自己啊……他手裏還抓著一抔土，隨著身子的抖動，從指縫間往外撒著，身子僵著不敢動，顫著問著：“大仙啊，小老頭我這輩子沒做啥壞事，您老是不是找錯人了？”“嗚嗚嗚…老爺爺莫慌，我是人非鬼，您甭怕！今兒見您生活之艱辛，生命之窘迫，想到了我那身不由己的父親，觸及心弦，潸然淚下。”聽著對方這麼一番解釋，縣老爺才算稍稍定心，隻是老眼餘光環顧二百七十度，並未見到說話的人，才定下的心不禁又再次高高提起。“你在哪裏？”“老爺爺您回頭往上看。”當縣老爺昂起他高貴的頭顱，忽感清風拂麵，暖透心窩，隻因為那高處掛著的馬小也雙目含淚，映射著月光，飽含著悲天憫人大慈大悲的溫度，縣老爺此刻覺得這大半輩子沒有白活，總算在今日遇到了一個懂自己的人，盡管此人出現的造型著實奇怪了些。眼見底下的人越來越激動，後麵撕裂聲越來越大，馬小也隻得再次出聲：“不知老爺爺您的私房錢藏妥實了沒？如果還沒，要不我下來幫您？”縣老爺感激一笑，竟拿出款款的官姿，略微抱拳俯身，“那就有勞了！”說完抬頭殷切地看著馬小也。馬小也撫額，這老爺爺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兒，“這個……能不能請您搬把扶梯來？”“嗯？”縣老爺明顯一愣，“不知小姑娘是怎麼上去的？”“請容我下去再跟老爺爺您解釋，多謝多謝！”雙腳落地，馬小也深刻體會到腳踏實地的深刻含義，果然，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重重的踩了好幾下，確保這裏麵的錢錢被埋了個結實，“好啦，搞定！”“多謝小姑娘！”縣老爺滿意一笑，“不知姑娘現在能否告訴老夫你為何出現在此？”這老爺爺……“此事說來話長，隻怕聽累了您老人家。”“無礙，你說便是。”好吧，正好是發揮她造故事創意的時候……一屁股坐在錢坑的一邊兒，隨後縣老爺也坐了下來。“不瞞老爺爺說，想當年我爹也如您這般不容易，我娘管爹管得厲害，每月隻給咱爹一文錢傍身，後來實在沒辦法，男人嘛，誰不需要見見知己朋友應酬消遣什麼的，於是我爹開始了藏錢之路，當時還沒有我，後來有我之後我爹就抱著我一起進行這項偉大的計劃，可是……可是有次我爹把錢藏好了，把尚在繈褓的我忘在了原地，被一路過的商人撿去，再後來……日子苦不堪言……”“姑娘身世實在可憐，隻是不知跟你夜半掛枝於上有什麼關係。”“爺爺莫急，聽我慢慢道來。話說我被那商人撿去，跟著院事長大，被指使著做最粗最重的活兒，每當支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到我父親鍥而不舍的精神……”縣老爺滿臉驚訝，“姑娘與父親失散時尚在繈褓，何以知曉其英勇事跡？”馬小也心下一縮，遛了個小圈兒，“爺爺，打斷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是老夫失禮，還望姑娘見諒，你繼續。”“苦難的日子在繼續，在我九歲那年，我娘找到了我，將我從商人那裏解救了出來，但是……”說到這裏馬小也不禁抽泣了一聲，“但是，原來那時母親已經病入膏肓，而父親早已離世，父親的傳奇人生都是她臨終告訴我的，為了安葬母親，我隻得再次將自己賣入商家做下人，這麼一做又是十二年，沒想到，實在是沒想到，契約書滿的時候他們竟然把我鎖著，逼著一輩子為奴為婢，於是我憤怒了，人是有尊嚴的，怎麼可以讓人這樣殘忍踐踏，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借機逃了出來，可是身上沒有銀兩，萬念俱灰的我爬上了這顆老樹，想著摔死一了百了，不想卻遇到了老爺爺您”馬小也一把扯住縣老爺的衣袖，激動的說著：“老爺爺，是你救了我，是你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讓我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希望！”縣老爺看著被大力揉皺的新衣，心疼的不行，“姑娘，今晚之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你務須掛懷。”“老爺爺您真是大好人，真真讓人覺得親切慈祥，我叫馬小也，還不知老爺爺大名。”縣老爺望著明月，陡然散發出強勁的氣場：“老夫乃此千封縣的父母官，任不齊。”馬小也竊笑，剛剛自言自語時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處於禮貌還是裝作一臉的驚訝和佩服尊崇的表情，“原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任大人，天啦，我終於見到真人了，實乃聞名不如見麵。”“哪裏哪裏！”任不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內精光忽隱忽現，突然問道：“姑娘這方是不是無處可去，這千封縣的後衙廚房到是缺個人手，不知你願不願意……”“願意願意，當然願意。”馬小也正愁初到這異度時空無安身之處，這不正好？！真是出門遇貴人，“老爺爺，我們走吧！”“且慢！”“額？？”任不齊右手捋須，“咱有言在先，今晚之事你不可告訴任何人，否則……”“哎呀，老爺爺您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我發誓。”“還有，今晚我們並未見過，一會兒你隨我去後衙柴房暫住一夜，明兒一早就離開到前麵大門找值差的人，他會安排你的。”馬小也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垮，“晚上這麼冷，柴房有被子嗎？”任不齊一臉無害的笑容，“那倒是沒有，但是有稻草一摞能禦寒。”馬小也聽罷隻能”喔“一聲，欲哭無淚，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抬頭望望月亮，深呼吸，然後跟在任不齊後麵，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