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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小孩的哭聲吵醒了熟睡的烏蘭。
她剛睜開眼睛,就被周圍的氣味熏了個跟頭。又悶又臭,上大學那時候過年回家的綠皮火車和現在比起來都算是沁人心脾了。
剛想到綠皮火車,就感受到腳下有規律的咣當咣當的震動。
她……在火車上?
她不是在診室裏摸魚看小說然後打了個盹嗎?
小孩的哭聲漸漸低了,有人正在輕聲安撫,伴隨著女人壓低了聲音的交談,傳進烏蘭的耳朵裏。
“還好哄住了,不然這大半夜的,吵醒車裏那些全哭起來,今晚就別想歇了。”
“再堅持堅持,明天就到了。唉,這些孩子也是可憐。”
“可不是嗎,這小的還好,一路光知道吃奶呢,還是個男娃兒。像那蘭蘭,都記事的年紀了,又是個女孩,唉,可憐哪……”
“國家也是沒辦法……行了,王姐,這邊你先看著,我去看看車裏。”
“哎,娟子你去吧。”
烏蘭還沒搞清楚狀況,剛被吵醒,腦子根本開不了機。
她從小到大就這麼個臭毛病,以前同宿舍的美女學霸一天睡四個小時都能精神抖擻全妝出門,她倒好,平時睡了十個小時都還跟睡不夠似的,更別提現在是半路被吵醒,眼皮跟隨時都要粘在一起似的,腦子根本轉不動一點。
她隻知道自己在一輛哐當哐當的悶罐火車上,時間是半夜,周圍全是小孩。
她伸出手看看,昏暗中黑黑瘦瘦一雙小雞爪。
自己現在似乎也是個小孩。
何娟一進車廂,就看見剛才說著的蘭蘭已經醒了,正呆呆地坐在那兒。因為瘦,一張小臉襯得眼睛愈發的大,跟個小洋娃娃似的。
她心裏一直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從剛來的時候就特別懂事,安安靜靜的,從不叫人操心。這時候心裏一軟,趕緊上前把她抱起來窩在自己懷裏,拍著她的背哄道:
“蘭蘭不怕啊,快睡吧,明天我們就到家啦。”
烏蘭被人拍著哄著,困勁實在占了上風,眼睛堅持不住一閉,又睡著了。
這次烏蘭做了個夢。
夢裏她是個小孩,一個女人牽著她在街上走著。她個子太小,隻能看見周圍人灰撲撲的褲腿。
女人牽著烏蘭進了商店,掏出被手帕包著的一點錢,買了幾顆大白兔奶糖,然後細心地把糖全部裝進烏蘭貼身的小口袋裏。
她們出了商店,女人又牽著她走了一段路,然後停下來理了理烏蘭的衣服,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臉。
烏蘭看著眼前這張素麵朝天紅著眼圈卻依然十分美麗的臉,內心感歎:這是什麼頂級的破碎感小白花!內娛有救了!
還沒等感歎完,就聽見女人哽咽著說:“蘭蘭,別怪媽媽。”
女人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丟下烏蘭轉身離開,步子越來越快,沒走兩步就跑了起來,烏蘭很快看不見她了。
明明烏蘭現在就是這個小孩,但她沒有辦法做出動作,仿佛一個旁觀者。
她就這麼看著自己在那兒等著,邊等邊摸著口袋裏的糖咽著口水。一直等到天黑,身後的大門開了,有人把自己抱了進去,給她洗了手和臉,把她領到桌子前,桌子上擺了隻碗,碗裏是稀稀的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