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盛紘應酬回來,隨心所欲走著,一抬頭到了葳蕤軒,夜深人靜,院門早早關了,那個風風火火、毛毛躁躁的女人不在。

他忽然記得以前不論應酬多晚,葳蕤軒裏永遠燈火通明,大娘子埋怨著替他呈上醒酒湯,念念叨叨個不停。

他都忘了大娘子的人沒有接到他時,大娘子是什麼模樣,約莫是氣得跳腳,大罵林噙霜。

他的霜兒,他放在心上幾十年,不想卻是那一副可怖樣子。

是他錯了嗎?錯把魚目當明珠嗎?

不,不可能,他英明神斷,怎麼可能被女人玩弄於股掌?

盛紘趔趔趄趄向前走,他沒錯,錯的是那個可惡的女人,他是這個家族的掌權者,一切魑魅魍魎不敢現身於他。

林棲閣一片黑暗,安靜的能聽見風吹過來的聲音,冬榮不安的揉搓著手,小心翼翼開口:

“主君,咱們去楊小娘那裏安置吧!”

盛紘愣了片刻,楊小娘,對,是他那個通房,他擺擺手向前院緩緩移動,路過長柏院子聽著孫兒笑鬧,他加快步伐衝進自個院子。

待房門關閉時他啞聲說了句話:

“送侍妾美姬的一律不收。”

“是,主君。”

冬榮腳步離開,盛紘褪下外衣,安靜的想著,自個老了,長柏的路要好好鋪就了!

盛老太太做主將衛小娘送去莊子裏養病,隻在早飯時同盛紘說了一句,母子倆又開始討論起其他重要的事。

長楓政績平平,貪圖享樂,外放也混不出個什麼,就靠著父親在禮部做個閑散人員,父兄照應,也能安穩度日。

長柳這次名次不錯,外放積累政績,以後家中打點從地方升遷有個實打實的名頭,不打眼,以後同長柏同朝為官,兄弟相互扶持,共振家族。

女孩家的華蘭以後有侯夫人爵位,如蘭明蘭有誥命,就墨蘭差了些,一家子姐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老太太話末提了句,接過盛紘遞來熱茶輕抿幾口,等待他下一句。

“兒子同維大哥哥談過,由兒子出麵求莊學究在老家開書塾,不求他們能得個舉人了,至少不是白丁惹人笑話。”

“嗯,你這打算很好!墨蘭婆家殷實,但還是差些文人氣質,子孫後代也不可代代經商,士農工商,讀書還是正經事,有了官身才能護佑家族產業屹立不倒。”

一座三進院子裏,衛小娘送走女兒兒子,心怦怦跳的厲害,離別的惆悵也被女兒提出的事消散許多。

她的女兒真是膽大,讓她教莊子裏這些孩子讀書識字。

長柳更是一聲不吭將自個書房裏所有書籍打包帶過來,整整兩車五大箱子書,筆墨紙硯都備好。

她這才發現剛來此處時隻覺院子空得厲害,她們主仆幾人住夜裏也有些害怕。

“小娘,您放心做吧!外祖父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這莊子明麵上是祖母的,實際祖母把它陪嫁給我了。”

一夜無眠,衛小娘不覺疲乏,精神百倍,將喚她梳洗的小蝶三娘唬了一跳,兩人又是摸脈搏,又是摸額頭,生怕她出了事,三娘家小丫更是要腳步麻利要去告訴六姑娘。

“我沒事,小蝶你快拉住她。”

衛小娘歡歡喜喜用完早飯,捂進被窩實實在在睡了個昏天暗地,一覺醒來仍舊神采奕奕,精氣神十足。

這三日她心情如同從高處落下的山泉水那般,起伏不定,時而惶恐,時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