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機靈鬼,我認輸,認輸行了吧!”
午後,顧家書房裏,傳來一道無奈的聲音。
顧道庭麵前擺著一方棋盤,黑白棋子擺出了奇異的招式,黑子被白子團團包圍走投無路,儼然是輸得片甲不留。
他看著麵前年方五歲的外孫女兒,眉頭擰起來,不由得納悶兒道:“這模樣,這聰明勁兒,怎麼看都是處處隨了你爹,到底哪裏像你娘呢?”
她太奶奶愛下棋,她爹也愛下棋,她也愛下棋,還都下的不錯,這韓家的血液裏流著棋子兒不成?
韓以晴默不作聲放下手中剩餘的棋子,小手扶著椅背下了地。
她小嘴巴癟起來,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委屈的神情驟然浮現。
顧道庭恍然大悟,這大眼睛一眨,跟顧晚枝小時候受委屈默默忍受的模樣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原來是像在這兒了。
不待他說什麼,就聽得韓以晴嘴裏碎碎念道:“都是晴晴不好,晴晴不像娘親,讓外祖父不喜歡了,晴晴不該長得像爹爹,外祖父討厭爹爹,討厭晴晴……”
顧道庭瞬間瞪大雙眼,驚得胡子都倒豎起來!!
天爺喲!
這這這——
這是什麼天大的罪名!
香香軟軟的可愛外孫女兒,琥珀琉璃似的小娃娃,宋家顧家韓家三家獨寵的小寶貝兒,他捧在手裏都怕化了!
好不容易趁著打了勝仗回京休沐,把韓以晴從韓家老太太那裏搶過來養幾天,他怎麼會討厭呢!
就這麼一錯眼,韓以晴圓滾滾的大眼裏已經蓄起了兩汪熱淚。
顧道庭忙把她抱到懷裏哄,“乖晴晴,是外祖父說錯話了,你別信。咱們晴晴最好看了,長得又像爹又像娘的,誰看了都喜歡,外祖父最喜歡晴晴了。方才我那就是瞎說,晴晴不信啊……”
等顧晚枝晚些時候過來接女兒回家時,就見著她正被顧道庭架在脖子上,站在院中那棵高大樟樹上看著風景。
被她勒令下來時,韓以晴還依依不舍。
顧晚枝搖頭,“外祖父年紀大了,爬樹很吃力的。”
顧道庭忙伸展腰身,“瞎說,你爹我好著呢。”
一旁的陳氏遞來眼神,顧道庭又默默將尚未完全展開的雙臂收了回去,按著肩膀轉動:“晴晴啊,外祖父終究還是老了……”
韓以晴被她娘牽著手往外走,靈機一動:“那,回家以後我要爹爹帶我爬樹!”
顧晚枝繼續搖頭,“你爹近來忙,每日卯時就出門,戌時都還一個人在書房忙碌,晴晴那時候都呼呼大睡了,怎麼帶晴晴爬樹呢?”
韓以晴奇怪地看了她娘一眼,扯著嗓子跟外祖父母告狀:“娘親說謊,前幾天有一次夜裏晴晴沒睡著,分明看見娘親去書房陪爹爹了,第二天早上娘親才回來,爹爹才不是一個人!”
顧晚枝腳步一頓,腦海裏迅速浮現出書房裏的那一場荒唐。
他近來確實忙碌,壓力倍增,那一夜便格外折騰。
原本整潔有序的桌案,荒唐過後簡直淩亂不堪,被打濕後又幹涸的紙張皺做一團,散亂各處,兩人衣襟上或多或少沾了墨痕。
誰能想到,平日在外清冷嚴肅的宋首輔,有時候竟會那麼瘋狂……
他到底要臉,抱她回房後,還返回書房自己先收拾了一遍。
隻是夜裏太黑,她的小衣怎麼也找不著,直到次日阿桃打掃書房時,才從牆角的書畫缸裏翻出來……
丟死人了。
顧晚枝臉色一紅,硬著頭皮在爹娘麵前解釋:“那是……那是你爹爹身子不舒服,娘去照顧他了。”
韓以晴眼裏流露出愧疚:“是我錯怪娘了,那爹爹好了嗎?”
顧晚枝胡亂點著頭,“好了,他身強體壯,第二日就好了……”
“那我也要像爹爹一樣身強體壯!”
陳氏瞧出女兒的羞赧,扯開話題:“晴晴想練的話,等你小舅舅隨書院遊學歸來,你就搬到外祖母這裏,跟著他每日習武健體,如何?”
韓以晴興奮得不得了:“好呀好呀!”
顧道庭同樣為家裏又出了一位習武的好苗子而感到興奮,舉起韓以晴同她玩鬧。
陳氏湊到顧晚枝麵前,悄聲說了什麼。
顧家門口。
檀木馬車徐徐停下,一隻修長勁瘦的手掀開車簾。年輕的首輔大人一身緋紅官袍,寬闊的肩膀襯出腰身,徐徐自馬車上下來,動作優雅,神色冷淡。
等到門後出現熟悉的身影和笑鬧聲,他臉色漸緩,抬步上前。
“爹爹!”
韓以晴眼尖,看到爹爹就從外祖父懷裏跳下來,小短腿兒蹦躂著撲到爹爹懷裏。
顧晚枝看到他,有幾分驚喜,他最近可是常常要入夜才回來的,“今日下值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