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旗軍(1 / 3)

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八日傍晚,安東縣(今丹東市)東麵的五龍背。

連綿起伏的丘陵間,出現了一支拖得老長老長的隊伍,腰上掛著佩刀,一杆步槍鬆垮垮地掛在肩膀上,行進間三五成群,有竅竅私語的,有抽著煙杆子望天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隊列可言。才不過四百人左右,隊伍竟然拉得有近四百米長,如非其身上那清軍的服裝,任誰見到了,都會把這支隊伍當成是被打散的土匪。

隊伍的中間,幫帶(副管帶)趙依傑騎在馬上,緊皺著眉頭,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似的。

到現在為止,趙依傑仍然沒有想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他本是二十一世紀共和國的一個營長,正規軍校畢業,軍事素質過硬,年青有為,意氣風發,周圍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隻要不出意外,他早晚會升為將軍的。隻是,這一切,全因為那一場事故而變了樣。

兩個月前,他的營組織了一次新兵實彈訓練。在投擲手榴彈時,估計是看到營長就站在自己的身後,有點兒緊張吧,一個新兵在投彈時手一滑,拉了環的手榴彈沒有扔出去,卻砸在了身前的護牆上。千鈞一發之機,趙依傑想也沒想,直接就把那個新兵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把新兵死死地護在身下。爆炸聲響起,趙依傑頓時失去了知覺。

等醒來時,趙依傑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成為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跟自己同名同姓、年紀也基本上相仿的人。粗大的辮子,健壯的身體,胳膊粗得能夠在上麵跑馬,身高起碼有一米八十左右,兩手上青筋暴出,揮舞著一把十幾斤重的大刀,可以連續砍殺半個小時左右。

當得知自己現在的狀況時,趙依傑差點兒就崩潰了。直到五六天後,趙依傑這才慢慢地恢複了過來,並從其它人的嘴裏麵,慢慢地打聽到了自己的情況。他,趙依傑,竟然曾經是大清帝國鼎鼎大名的黑旗軍的一個士兵,在上一次的中法戰爭中立下戰功後,並沒有跟隨劉永福劉老將軍接著幹下去,而是成為了一個幫帶,馬馬虎虎也算是個副營長級別了。隻是,這個營跟以前他們的黑旗軍相比,顯然大為不及,雖然營裏麵的士兵大都是老兵,槍法準,軍事素質高。但是,在軍營裏麵混了幾年之後,一個個都成了兵油子,打仗的時候明哲保身,軍餉一到手,幾乎全部送到窖姐手中了,平時為了籌集嫖資,還時不時的幹些偷雞摸狗、欺壓百姓的事情,讓老百姓恨之入骨。

環境的巨大落差,讓這個趙依傑從此以後意誌消沉,天天隻是喝酒解悶。也隻有在半醉半醒之間,這個趙依傑才會重回當年與法國佬浴血奮戰的中南半島,重回那段意氣風發的年代。偶爾,這個趙依傑在醉得過頭的時候,還會拚命地嚷嚷,要跑去南方接著跟隨劉老英雄。可是,酒一醒來,這個趙依傑就立馬回到了現實當中。現在的他,可是一個幫帶,多少也算是中層軍官了,也算是個有錢的主了,如果回到劉老將軍身邊的話,是得不到如此好待遇的。因此,這些話,也隻不過是在酒醉的時候說說而已。

一八九四年七月份,由於朝鮮半島局勢緊張,這個趙依傑所屬的營由葉誌超帶著,被派到了朝鮮半島上,成為平壤駐軍的一部隊。雖然局勢緊張,可是,這個趙依傑依舊天天喝得大醉。兩個月前的一天,也就是一八九四年的八月底,他喝得上頭了,一頭栽進了大同江。等手下把他救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停止了呼吸。正當手下準備將他草草安葬時,這個趙依傑竟然醒了過來,把當時呆在旁邊的一眾清軍嚇得半死。

自那以後,趙依傑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不再無止境的喝酒了,不再吹噓自己當年是多麼的厲害了,也不在賣弄著自己那曾經砍掉三個法國佬腦袋的刀法了。每天,他都是自個兒的坐在一邊,緊鎖著眉頭,兩眼空洞地看著遠方,好象在尋找著自己不知道在那裏的家鄉一樣。隻有當偶爾有日本軍人經過的時候,人們才會發現他眼睛裏麵突然間冒出來的一股淩厲的目光,隻有在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他還是個活人。

等過了一段時間後,人們驚訝地發現,趙依傑好象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趙依傑了,他把以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偶爾說出來的幾句話,也跟以前的大不一樣,裏麵經常夾雜著一些他們聽不明白的名詞,例如,甲午戰爭,朝鮮帝國,旅順口大屠殺,等等。同一個營的官兵們不由得扼腕歎息,好好一個幫帶,就這樣毀了,毀在幾壺酒手裏。美酒佳人,真是英雄邁不過的檻啊。

也就是趙依傑剛剛學會與人交往、剛剛把形勢摸清楚沒有多久,關係到中華民族命運的甲午戰爭爆發了。駐紮在朝鮮半島的趙依傑他們,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戰爭。一八九四年九月十五號,平壤戰爭爆發,趙依傑所在的營跟著朝鮮諸軍總統葉誌超堅守城西南。從一開始,趙依傑就做好了撤退的準備,甚至於連幹糧和鞋子都準備好了,他知道得很,葉誌超這個曆史上有名的逃跑健將,連一個小小的雞窩都守不住,更別說一個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