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漫天飛雪送一人(2 / 3)

這樣,他也可以為山穀裏的人指路了。

但是他想再聽一聽那聲鹿哨,永遠記得,他們是一塊長大的。

鬆哲的手從敏亞手裏慢慢滑落,她不住地搖頭,“不要,不要……”

門外的寒風全部湧進來,反應過來時,明若清已經衝出了屋子,頭也不回。沒有人知道她要去哪,也沒時間管顧,或許是不願麵對眼前的噩耗,看著身邊人接二連三地離開,她還能做什麼呢。

明若清一口氣跑出很遠,她狠狠擦去眼淚,任由大雪不斷傾灑在頭上、肩上,前方漸失了視線,摔倒了,她就再爬起來,繼續跑。

這條路真的好遠,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什麼,但是老天爺不讓她做的事,她偏要做。

極光消失了,什麼都看不見,明若清摔得好疼,發現淚水越抹越多。她抓不住任何東西,一陣吱啞聲,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凍土,濕滑得讓她又滾下來,在寂靜的夜裏尤為驚悚。道路邊沒有野草,全被她抹平了,可山路還是很崎嶇。簌簌而下的落雪像對待樹木一樣打彎了她的腰,身體和地麵越來越近,她爬得更慢了,卻硬是不斷。她弓著脊梁,踩著石塊,就這樣一寸一步地挪動。懸在頭頂的天那麼高那麼遠,她靠著記憶尋找,根本就分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裏。

從前最怕的石像,此刻她多希望它們能夠蘇醒,至少讓她相信,有些人是存在過的。

如果北姑能夠聽到的話,就請再給她一點時間吧,宿命和現實,她都無比惶恐。

明若清的胸腔在劇烈地震動,極光曾把她帶回過去,現在她也急切地希望有一點點光能夠再次出現,他們不可能是假的啊。

石像沒有說話,在大雪中和山穀一起靜默,封印了所有感官,不願看世態炎涼,隻剩耳畔經過的風聲,似是歎息。

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大家都已經改變命運了,為什麼還要在最後帶走這些人。

明若清幾乎是跪著,她磕頭想求,卻不知該求誰。

阿哥隻是傳說,那個與她同看星河的少年也已經離開好多年了。

她真的看不到星星了。

明若清俯首跪倒,連淚都變得冰涼。倘若奇跡不肯發生,老天還是要收了鬆哲去,那她就一直跪著,贖罪也好報應也好,這本來就是她的錯。

雪還未停,大片柳絮胡亂扯著、飛著,染白了她的腦袋,讓她也化作開不了口的石像,把生命全部散盡在這裏。

就在她即將沉寂之時,慢慢地,前方竟有鹿蹄聲回蕩。由遠及近,很沉重,也很響亮。鈴鐺劃開粘稠的墨色,他們邁著堅定的步伐破除艱險,隨後林間生出了越來越多的火把,一並模糊在風雪裏,彙成一條長線。明若清含淚看去,似是阿哥,又似是夢寐以求的延壽客。

到了最後,她仍然惶恐是絕望中的幻覺。

直到那人朝她伸出手,鹿角帽下中正的一張臉,如今卻布滿風霜,雙目也略顯渾濁,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等他來到她麵前時,已是炳燭之明了。

曆經世變的老人終於決定要帶著族人下山,就像放走的鷹終會回歸故土,他們也將薪盡火傳,踏著先人的足跡繼續前行,燃燒出北姑的勃勃生機。明若清看向他身後的眾人和鹿群,因一時感應良多,言說不盡,她捂著嘴泣不成聲。

她想要的奇跡,真的發生了。

班莫馬不停蹄趕往飛鷹鎮,卻也隻是在最後抓住了鬆哲幹枯的一雙手。看著彼此灰白的鬢發,方知時間原來都有這麼久了,二位首領都不敢相信此生還有再次相遇的機會,可終究是班莫來晚了一步。鬆哲強撐著起身,興許是走馬燈,他努力描繪記憶中阿哥的臉,發現漸漸與眼前重合,他才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