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上一次來這裏,他的腿還走不了路。
那個時候,辛月影告訴過他,這是她的家。
傾盆大雨將他澆透了,烏黑的衣衫將他身上的輪廓緊緊勾勒住。
他昂頭,望著山巒長長的石階,目光最終落在了蒼穹。
以往眼中的偏執,孤傲,盛氣淩人統統消弭,隻剩了無助,頹唐,失魂落魄。
他們一路走來,像兩棵緊密纏繞的藤,早已生長進了彼此的骨血裏,一旦分離,他們的身上還連著對方的血肉。
她一定也不好過的。
想到這裏,他心疼極了。
他閉了閉眼,舉起顫抖的手臂,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顱,屈膝跪下,像一個虔誠的教徒,稽首跪拜。
他沿著長長的石階,一步一跪拜的上去。
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將石階上的雨水飛濺的七零八落。
頭頂的蒼穹雷鳴閃電,傾盆大雨打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連肉身都沒了,再沒可失去的東西。
沈清起頎長的身影,在望不到盡頭的長階上,在起伏的山巒間,在飄搖的風雨裏,顯得渺小了。
好幾次,他站起來,又險些栽倒在地,他有信念,信念撐著他往上。
當他一步一磕頭的登上山峰時,天已經黑了。
滂沱大雨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綿綿細雨。
他額頭早就擦破了皮,血水被雨洗刷的隻留下了一抹微紅的肉。
他筋疲力盡的朝著佛殿踉蹌行去,重重跪在地上。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發絲淌下,地上染了一地的水漬。
鼻尖繚繞的檀香味,讓他漸漸沉靜了下來。
他昂頭望著滿殿神佛,雙掌合於身前,他幾近虛脫了,極度的寒冷,渾身顫抖,仍極力咬清每一個字:
“漫天神佛在上,沈清起在此立誓,願折壽二十載,終生持齋,一生修善,換我妻辛月影回心轉意,重回凡間。求神佛達我所願。”
他生平第一次,以這種卑微的語氣開口。
他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站起身,再次行禮,直至叩滿三個,才踉踉蹌蹌的朝著殿外行去。
他立在山峰邊的木欄前,望著山下的馬車。
紛亂的雨珠和他眼中的淚水也將視線變得更加模糊,他極力的去眺望著山巒下的馬車。
太遠了,根本看不真切,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深淵。
冷颼颼的風幾乎將他穿透了,他昂頭,去望天邊的明月。
天地間,唯一的光亮。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因為她的名字,從此以後,他把這月亮也當成了專屬於他沈清起的了。
“月月......”
他聲音艱澀極了,淚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
“我真的知錯了,回來......求你回來。”
“你聽我給你解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訴你。”
“我不要這樣悄無聲息的告別!”他淒聲大喝。
他頹然佇立一夜。
天亮了,峰巒疊嶂的遠山,青山浮水,一場雨把天地都洗得幹幹淨淨,遠方有五彩繽紛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