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起挽著輪椅,停在了一棵樹前。
那一晚,她就站在這裏,兩隻手抓著衣角,手足無措的望著他。
仿佛穿越雲端,他看到一個小女孩,手足無措的抓著自己的衣角,滿臉驚恐的望著她的母親歇斯底裏。
曾經他想,她的母親是怎麼狠得下心來對她凶狠。
可是他做了更可惡的事。
他心裏像刀割似的疼。
可她說過,天上所看到的景象與人間不同。
她第一次來到這地方,她也會生老病死,最好的韶華就那麼幾年,她該去盡情享受人間煙火,去和心愛的人恣意奔跑,去看美景,去吃遍天下美食。
而不是,他走不動了,也連累著拽著她放慢了腳步。
沈清起挽著輪椅,回到了家裏。
他關上房門,屋子裏黑漆漆的,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睡過了,日子似乎自她走了以後變得停滯了。
他重新回到了深淵。
又或者,比深淵更黑,更暗。
他挽著輪椅回到了臥房,從枕頭下麵拿出了木匣。
在黑夜裏,垂著眼,無聲的望著木匣。
是夜,辛月影的眼中散發著詭異的光。
她手裏提著一壺酒,朝著家裏殺回來了。
孟如心恰好起夜,推門見得辛月影回來,橫身攔住,沉聲道:“你還回來.......”
“啪”地一聲,辛月影一巴掌呼過去:
“叉出去!”
“來了!”霍齊自她背後衝過來,一記手刀就給孟如心切暈了,一把將孟如心扛起來,直接轉頭走了。
“嘭”地一聲,辛月影踹開了門板。
黑夜裏,她眼中閃爍著怒光。
而沈清起就坐在小廳裏,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她瘦了啊。
他心痛如絞。
他緊攥著拳,別開臉,不去看她。
辛月影:“你弟弟說,你真的喜歡了孟如心,這話是真的嗎?”
“是。”沈清起點頭。
辛月影:“好,沈老二,我跟你簽和離書!”
她把酒撂在了桌上,“咚”地一聲。
辛月影拿出了一張紅紙,拍在桌上,移目憤怒的望著沈清起:“我照顧你這麼久,情沒了,那談談錢!”
沈清起說:“我沒錢。”
辛月影笑了:“行!那你把這酒喝了,喝了這碗酒,我跟你沒關係了。
與你成親的人不是我,我稀裏糊塗跟你在一起過了,沒喝過合巹酒,分巹酒總要喝的。”
沈清起看著那壺酒,這酒沒給他下點什麼東西那便是見了鬼。
辛月影目放精光捧起酒壺,擠出一絲陰險的笑意:
“來吧,二郎,喝藥吧?不是,喝酒吧?嗯?”
沈清起接過了酒,一時一刻都未曾猶豫。
若能死於她手,便是最好歸宿!
濁酒入喉,沒有腸穿肚爛的痛,他的頭腦卻覺得昏昏沉沉。
麻沸散!是麻沸散!
該死!狗老三!為什麼要相信他!
狗老三不是一直小心翼翼要守護好他的自尊的嗎!
為什麼叛變!
涼涼的月光下,她與他對望:
“瘸馬下了二十多次的毒,毒不死你。
小瘋子,這世上隻有我能給你下毒。
嘴裏說你沒錢,給我派了個那麼大的單子?
給我安排的真好哇,來個急單子,時間緊迫,讓我無暇憂傷,還讓那謝阿生陪我去緬甸遊山玩水?
小瘋子,沈老三把話原原本本告訴我了!
他說,‘嫂子,隻要你倆能好,二哥不認我沒關係,嘿,我認你當姐,我喊他姐夫,咱還是一家子,你瞧我多聰明。’
哈哈哈!我家沈老三配享太廟!!!”
沈清起昏了過去,手中的酒壺落在地上炸開。
摔“壺”為號,眾人蜂擁進來。
霍齊和沈雲起將沈清起架去了炕上。瘸馬挎著藥箱子一瘸一拐的進來,夏氏連忙點燈。
沈清起的褲腿挽上去,所有人都愣住了。
辛月影是最鎮定的一個人:“瘸馬!”
瘸馬神魂歸位,動手醫治,但是汗下來了。
瘸馬帶著藥過來的,霍齊磨藥,沈老三煎藥,夏氏掌燈,辛月影給瘸馬遞東西連帶擦汗。
後半夜,這才將他的患處包紮好。
沒有人敢問瘸馬那句話。
辛月影問了:“他還能站起來麼。”
瘸馬猶豫了很久,所有人眼巴巴的盯著他的臉。
瘸馬咽了口唾沫:“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是藥死他,給他個痛快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