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涼水,判官裹緊了身上的鍛衣披風,賊一般地潛入了別苑。她看到蠻薑趴在院內的石桌上睡了,怕他著涼想叫醒他,伸出的手還是縮了回來。她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場美好的夢境,不忍叫醒。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留下的陰影如此時斑駁的竹影,他的每一分呼吸都在撩撥著她的心。她怔怔得看了許久,突然意識到什麼,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輕輕披在了蠻薑的背上。她忍不住輕輕地環過蠻薑的細細的腰,從身後微微抱了他一下,將臉淺淺貼在他的寬厚溫暖的背上。蠻薑身上有一種特別好聞的味道,讓人著迷。
判官怕吵醒了蠻薑,將披風又往上拉了拉,輕手輕腳離開了。
蠻薑第二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急忙推開房門,負責他餐食的婢女似乎已等在門外許久,蠻薑忙問道,“判官,判官來過了麼?”
“回蠻薑公子,判官不曾來過。”
“按說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來了。”蠻薑嘟囔道。
“哦,早上聽狼牙大人說是這幾日有任務,判官要出門。若是蠻薑公子問起來,就說判官這幾日不會來了,若是公子煩悶,就讓奴婢帶公子在別苑內四處轉轉。”
“任務?可她的手傷得那麼重。不行,她不能去。”蠻薑說著,徑直往院門走去。婢女本能去攔,餐盤餐具撞在了地上,蠻薑剛想道歉,一柄閃著寒光的軟劍已經橫在了蠻薑的胸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蠻薑十分驚詫,他雖知道殺神山莊人人皆是殺手,卻沒想到連這送飯的婢女身手都這般敏捷。
“蠻薑公子初來此地時,狼牙大人就吩咐過,除去別苑,公子最好不要擅自走動。”婢女麵無表情道。
“那如果我執意要去找你們莊主呢?”
“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公子請不要讓奴婢為難。”婢女抬眼看了看蠻薑的臉,那仿佛是一張有魔力的臉,婢女不自覺將劍稍稍側了側。
“若你們莊主知道我要去找她,卻被你們攔住,你覺得她會不會不高興呢?如果我因為執意去找她,而被你們不小心傷到,那你覺得她會不會生氣呢?”蠻薑輕描淡寫,卻知道此話說出去的分量。婢女顯然也是知道莊主對眼前男人的偏愛,還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劍。
婢女引蠻薑去往正堂,還未通報,蠻薑已經徑直進了院門。遠遠望見院內一個勁裝的背影,蠻薑急急走了上去道,“你的手傷了,怎麼可以出手?”
話音剛落,女子一臉疑惑轉過身來,竟是一個身形與判官有幾分相似的陌生女子,女子看清了來人,笑道,“是新郎官啊。放心,莊主有我和狼牙保護,不會有事的。”蠻薑這才注意到一邊的狼牙正倚靠在欄杆旁望著蠻薑,臉上有微微的笑意,“漣漪的背影確實和判官有幾分相似,認錯也實屬正常。”
蠻薑正想開口,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傳來,“是蠻薑來了麼?”正堂的木門被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推開,一襲銀絲黑裙裹著纖柔有致的身材,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纖長的脖頸。黑色裙擺上造型獨特的銀絲紋飾熠熠生輝,如雪月光華流瀉搖曳,灼灼動人。判官如瀑的長發簡單束起,鬢發間點綴著兩隻銀絲鏤空豆蔻簪花,簪花的銀絲流蘇隨發絲流淌在發間,垂泄在胸前的發絲中,舉手投足間閃著淡淡的光華。判官皮膚白嫩通透,兩頰邊淡淡的紅暈仿若桃花嬌嫩的花芯,不大不小的眼睛純澈透淨,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嘴唇泛著嬌嫩欲滴的紅。
蠻薑看得有些呆了,他原本對美是沒有太多意識的,隻是在出了棲月山莊之後才知道了自己的母親是很美的,知道了自己是很美的。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判官也是很美的,比他第一眼看到她時認為的美,還要美上很多。
狼牙微微咳嗽了兩聲,蠻薑回過神來,指著判官被包紮的另一隻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你的手傷得很重,不可以亂動的。”
判官看了看自己被青鳥包紮得很秀氣的手,又看了看蠻薑的清澈的眸子,臉上的笑意已經快要壓製不住,“你這是是在關心我麼?”
蠻薑一時語塞,他突然後悔自己冒冒失失跑了過來,他害怕自己和判官接觸得越多,越覺得難以割舍。
“放心啦,這次任務由狼牙和漣漪完成。我出門隻是想順便看看有沒有好看的儀式上能用得上的東西。”判官毫不避諱狼牙和漣漪,調笑道,“畢竟是人生大事,一定要好好置辦才好。”
判官的話讓蠻薑更是內疚,他弱弱道,“你說的對,人生大事,自然是挑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