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秋風簌簌,樹葉被風吹的輕晃,銀輝灑向大地,仍能看見山巒起伏,層巒疊嶂。

孟依然赤腳坐在小溪邊,溪水冰涼猶如輕紗包裹,冰涼之感席卷全身,仿佛渾身筋骨都無限舒展。

身後突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孟依然掛上熟稔的乖巧表情,稍微微一側頭,便看到身後之人一襲月白長衫,滿臉柔和的望著她。

“阿然,為何要替令覺夏入宮?”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蘊含著不易察覺的質問。

他從身後走向孟依然身邊,姿態卓然,笑意舒朗,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濃重的情誼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

觸及到他投射來的眼神,孟依然睫羽輕顫,心中一緊,連忙撇開視線。

這樣確實很好區分。

師父的眼神永遠都是那麼疏離,即便他笑著,也掩蓋不了眼底的冷漠。

“比起令覺夏,三爺不覺得我更容易得到李遇的信任和喜歡麼?”

少女微微揚起下巴,彎彎的柳眉下,有一雙明淨澄澈,燦若繁星的眼睛。白皙無暇的肌膚在月光的籠罩下幾近透明,小小的嘴唇不妝而紅,如嬌豔欲滴的櫻桃,她望著李今安,淺淺笑著,像一隻漂亮的狐狸,盡管李今安清晰的看見了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自嘲,也還是忍不住相信她的鬼話。

“阿然,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麼。”

感情?

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背負著血海深仇,偏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愛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竟那樣玩弄她的感情。

小溪潺潺流淌,星子點點,夜風微寒,孟依然突然轉過頭,似真似假的取笑道:“我從不懷疑真心,隻是真心瞬息萬變。”

聞言,李今安眉頭微蹙,嘴角笑意收斂,整個俊美的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複雜之色。這麼多年在孟依然麵前,他始終如一的溫柔,體貼,可此刻他眼底翻湧著駭浪,燃燒著熊熊烈火,孟依然毫不懷疑若此時她敢再倔一些,就會被扭斷脖子。

神色幾番變換,漸漸地,一切好似都平靜了下來,隻剩下一抹深刻的思慮之色,濃重如霧,又透著淡淡的悲傷,幾乎要將孟依然包圍起來。

“阿然,我知你總對我陰奉陽違。”男子的語氣淡淡,他扭過頭,目光空洞的望著小溪,他側著頭,孟依然才敢真正的直視他。

他的鼻梁高挺,顯得眼睛深邃。孟依然常常陷入在那雙猶如深海一樣深不可測的眸子裏無法解脫。

很多時候孟依然都在想,她到底是喜歡那個嚴厲如父的師父呢,還是喜歡這個唯獨對她溫柔的李今安?

自從三年前發生那件事後,她便下定決心,從此以後一心隻報家族之仇,她一人無法完成,便要踩著他們的肩膀往上爬。無論付出什麼,她隻要結果是她想要的。

李今安似乎並沒有威脅的意思。他隻是很安靜的坐著。孟依然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知道了又想怎樣?

孟依然緊緊抿著嘴,賭氣似的不肯解釋。

隨著月上梢頭,孟依然有些發困。

等不到孟依然的解釋,李今安無奈開口:“霍卿的身體已經恢複好了,不久之後便會回來,懷安已經安排好了她和令覺夏進宮。”李今安望著她,一雙深潭一般幽深的眸子裏透著若有所思的神色,還有抹難以化解的愁緒。

“別胡鬧了,以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抗衡我們這麼多年的布局?”

他說的風輕雲淡。

可這麼多年,她又算什麼?

孟依然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控製不住似的抖擻著肩膀咯咯笑著,直笑到腹部酸痛,她才忽然轉過頭,無辜純淨的臉瞬間狠戾陰沉:“你要皇位,我替你鋪路,你要籠絡朝臣,我替你做盡肮髒事,你還要我怎樣?你我的目的都一樣,都隻是要令家死,要李家的江山而已。別把你的利用說的多麼高尚似的,你愛我嗎?”

月光森森,少女站起身,她輕笑著低下頭來,似乎要吻上男人的脖頸,她側過頭,任由熱氣鋪灑在男人的耳垂:“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動力,你讓我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你也毀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名聲和貞潔。”

她的笑的更加戲謔,伸手輕捧起男人涼薄的臉,四目相對,他看見了她眼中的暗潮洶湧,她也看見了他眼底的晦暗不明:“殿下,我隻有一個請求,在大業完成之時,放我離開。”

小雨忽至,淅淅瀝瀝落在窗沿上。孟依然靠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池塘畔,碧水蕩漾,一座亭子坐落其中,微風吹拂,荷花搖曳,如夢如幻。

碧桃推開門端來早飯,興奮的邊擺飯邊說:“孟姑娘待會兒要穿什麼衣服呢?夫人特意交代了,要讓您陪覺夏郡主一起去狩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