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最後一片雪花早已從泛白的天空滑落,留在靜靜的群山間,幾乎與世隔絕的苦寒之地掛著蕭條的皮囊,土地仍在等待永遠不可能到來的繁華。老鐵路穿過山穀,呼嘯的火車再也沒來過,在浩劫後的世界裏,它倒成了給幸存者指路的向導。
而今,差不多是疫病爆發的第四年,謝晚瓷度過了四個冬天,除去頭年的第一次外,其餘都是她孤身一人經曆。
起初,死亡並沒有離謝晚瓷那麼近,它們隻在新聞裏出現,她還可以和同學們待在熟悉的大學宿舍裏。但很快,災難就井噴式湧現,疫病以無法估量的速度蔓延,驚恐的人們像水流,一股腦倒在地上,化成泡沫,同他們生存的廣袤土地融為一體。
末世後期的事情她記不太清了,社會崩潰後國家也就隨之消亡,人口急速銳減的背後是衰退,沒有電影裏的喪屍病毒作祟,一陣腥風刮過後,現實和虛構卻有了一樣的結局。
再細數一下,如果說非要給現在一個定義的話,那謝晚瓷可能會自顧自地把它叫做後末世時代。僅存的零星幸存者散布在各個角落,老死不相往來,也許有較大的聚集點在試圖重建人類光輝,可這些都是謝晚瓷所不知道的,她蝸居在苦寒貧瘠的北部,和外界徹底隔絕,真正意義上做了個孤島。
“吵死了……”,謝晚瓷嘀咕著走出山穀,耳邊瀑布的聲音小了。隔了一整個嚴冬,她終於可以出遠門去搜刮物資。將融的積雪陪她在新年出門。
山穀外有一條河,鐵軌臥在火車橋上,一頭紮進遠方的白雪裏,火車橋邊就是瓷日思月想的大壩,去年最後一次外出時找到的地圖上明確畫出了大壩的位置,但礙於天氣,她遲遲沒能付諸行動。到如今剛好,挨過漫長的冬季,謝晚瓷急需補充生活物資。
大壩半攀在山岩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窗戶上的玻璃碎裂,冷風“呼呼”地往裏灌,看起來早在末世到來前就已廢棄。謝晚瓷站在大壩前,心頭突然生出點失望來,這樣一個老舊的地方,又能給她帶來多少資源。
“唉……”,她歎了口氣,三兩步跑到門前,推開那扇鏽蝕的鐵門。來都來了,不看看可就太浪費了,說不定能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
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鬼知道多久沒人光顧這了,謝晚瓷費了好大一把勁才勉強打開一個夠她擠進去的小縫隙。
和她想的一樣,大壩內十分破敗,滿是黴味,所有東西都蒙著層灰,空氣仿佛也是渾濁的。
謝晚瓷下意識點燃了根隨身攜帶的火把,火光照出一個小光圈,盡力驅散昏暗和衰敗。倒下的鐵架七零八落,偶爾還有鋼鐵顫動時的噪音,年久失修的大壩像個得癆病的人,止不住地咳嗽。
她沒多在意,徑直走向儲物櫃,熟練地翻箱倒櫃,快速尋找任何可用的物資,每一個動作謝晚瓷都做了無數遍,也就是靠這般“拾荒”,她自力更生了四年。
恨不得把所有櫃子翻個底朝天,謝晚瓷也沒找到可以用的物資,也許這裏早就被掃蕩過,她低罵一聲,隻好自認倒黴。有時候拾荒就像開盲盒一樣,隻有打開才知道。
虧本買賣謝晚瓷經曆過好多次,倒也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接著搜刮他人注意不到的寶物。
矮身鑽過橫陳在門口的鐵架,來到最後一個房間,也就是大壩的控製室,謝晚瓷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個小房間上。
火光剛照亮控製室時,謝晚瓷就呆住了,麵前幾平米的狹窄房間裏有兩具屍體,一個縮在角落裏,另一個則躺在正中央的地麵上,脖頸處插了把刀,切斷氣管,血流了一地,呈現出深褐色,估計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屍體她不是沒遇到過,但大多是凍死的,像這樣同類相鬥,最後兩敗俱傷的,在人煙稀少的北部倒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