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四年春三月,京城西郊顧家莊沈郎中,夜半出診,回程被野狼所傷,當即斃命。
同年四月,內閣重臣胡興懷貪汙案開始審理,牽連馮,林,劉等大臣抄家奪命。累及其家眷上千人,一時間朝野震動,哀鴻遍野。
景熙七年,仲秋佳節,皇帝下令著司禮監大璫沿街巡遊祈福,有大璫當街縱馬,踩踏行人,致多人重傷。
景熙九年冬日,大雪漫天,巷道空無一人,沈南星微微皺著眉頭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心中想著若是知道今日會有大雪定是要穿一件厚重的衣衫再出門的。
走了許久,沈南星抬頭看了看遠處白茫茫一片,就連那連片的房舍都被白雪覆蓋了,想來是下了一夜的雪,心中有些焦急起來,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家。
但總得回家,她昨天給那婦人瞧病,可是一晚上沒睡,要趕緊回家歇息才是正理。
走了沒幾步,沈南星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原本以為是靠在牆角的石頭,想要踢一腳出出氣,沒想到上腳之後卻覺得腳感有些不對勁。
沈南星蹲下身子來,拂去那一片白雪,沒想到將自己絆倒的是一個人,一個隻剩下一口氣的男人。
白雪掩蓋了這人的麵龐,沈南星隻隱約覺得這人應該年歲不大,身上的衣衫破爛,剩下的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她微微的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己裙擺上的血汙,經過一夜,已經發暗,變成了黑色。自己都落魄成這個樣子了,忙活了一夜,一個銅板都沒掙到,又怎麼還有閑工夫去幫助別人呢。
想到這裏她想要站起身來離開,可剛走了沒兩步,腦子裏又浮現了父親在世時說的那句話,既為醫者,自是要以病者為先,若隻顧自身,豈不成了商賈?
“反正都撿過貓狗了,再撿個人好像也沒什麼不行?”沈南星喃喃自語,最後還是轉過了身子,蹲下將這人身上的雪給拍去了大半,直接上手診脈。
脈像微弱的很,但若是不及時救治,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沈南星抬頭看了看遠處,這裏離著自己家還不算太遠,這合該著讓自己行一把善事啊!
想到這裏,她口中忙道,“這位兄弟,你等我一下,我回家一趟,然後就來救你!”說完提起裙擺就往家中跑。
沈南星秉承著快一刻,那人就多一分生的希望的想法,抱著自己的藥箱就往家中跑,進了家門,將藥箱一放,拿了掛在牆上的繩索,就又往外麵跑。
等到那人跟前,沈南星嘴裏念叨著,“對不住啊小兄弟,我家中無男丁,隻我自己,你我又架不動,先委屈你一下,將你拖回家了!”說著將繩子綁在了那人的腰間和胳膊上,沈南星將另外一端放在自己肩膀上,拉著人就往家走。
顧通在漫天飛雪中將門給打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沈南星好像在拖著什麼東西往家走,忙道,“南星,你在幹什麼?”
沈南星聽到了顧通的聲音,忙抬起頭來,口中招呼著,“小通,快來幫忙,有人生病了,幫我將人弄家裏去!”雖然小通才十歲,可好歹有個人幫忙總比自己一個人強。
顧通微微地皺了皺眉,“這好像是個男人?這樣進你家,不好罷?”
“病人,都還剩最後一口氣了,不礙的。”沈南星笑著解釋。
顧通還是一臉的不悅,“這人穿的破破爛爛,也不像是能給得起診金的樣子。”
“就當我為我爹娘積陰德了,小通,快來幫忙!”沈南星道。
顧通這才不情不願的上手幫忙,兩個人一人架著那人的一邊胳膊,朝著屋子裏走去,顧通口中還念叨著,“看好病就趕緊的讓他走,這事最好別讓我娘知道,不然她又得念叨你!”
“你幫我圓著點,最近別讓顧大嬸過來不就成了。”
“我哪裏能攔得住我娘,我都怕她!”顧通說起他娘來,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但沒辦法,誰讓他娘是個寡婦呢,寡婦不強悍一點,可是沒法立足的。
沈南星一聽,覺得好像也是,就不再說話,而是將人扶到了自己的床上,隨後就要找熱水給這人擦臉。
顧通在一旁看得著急,“你怎麼能讓這人躺在你的床榻上呢?你名聲不要了?”
沈南星拿著熱帕子解釋,“就我床上的被子多,褥子也厚實,若是將這人丟在一旁的榻上,凍也凍死了!”隨後又笑著道,“小通,我以後可是要嫁給你的,你不介意,誰還會說什麼?”
顧通被這句話鬧了個臉紅,但還是一臉嚴肅地道,“那也不行!反正等他醒了,就趕緊的讓他去榻上歇著去!不對!去廂房歇著去!”
“好!都聽小通的!”沈南星笑著道,然後抬頭看了看外麵微微發白的天色,看向顧通,“你今日怎麼起的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