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們再次想到了《白夜行》,男主人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心愛的女人,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但《白夜行》和《嫌疑人X的獻身》卻並不相同,《白夜行》的男主人公犧牲而保全了女主人,或者說女主人公接受了男主人公的犧牲,從而使他的犧牲有了價值。而《嫌疑人X的獻身》女主人公並沒有接受男主人的犧牲,女主人公的確對男主人感激涕零,但卻無法承重這愛之沉重,她選擇了自首。選擇自首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她拒絕了石神的犧牲,石神為她築造的堅固的愛之堡壘也一並倒塌。
如果女主人公接受了他的犧牲,那麼對他而言,他的所作所為就實現了目的,他就是一個勝利者。但是他失敗了,一敗塗地,好像病床旁一朵為了博得病人一笑的花盛情怒放,卻被病人隨手掐斷。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愛情是不幸的,為了回報那一縷光明,不惜葬送自己的生命。他如此不顧身家性命的孤注一擲,不禁給人一種悲壯感。
有人說石神的愛情是悲劇,站在石神的角度來看未嚐不可如此說,但是愛情的相互的,從石神和靖子的關係來看,自始至終隻有石神一廂情願的愛戀和付出,而靖子對他並沒有愛情,因此他愛情的失敗也是理所當然,並不多麼令人感到意外,也不會讓我們感受到類似於梁祝、朱麗葉和羅密歐的愛情悲劇。與其說悲劇,不如說是悲壯。如果他將他那種為你肝腦塗地的愛獻給同時愛他的女人,那麼他的愛情也許會開出鮮豔的花來,結出豐碩的果來。但是現實卻讓他遇到一個並不愛他的美麗女人,他將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對愛情的癡迷都獻給了她,結果則很可能麵對這失敗的結局,而實際上小說的結尾也證明了石神最終的失敗。
實際上悲壯就具有這樣的特征,即使是麵對著失敗也要全力以赴,即使是不自量力也要為心中的光明粉身碎骨。很多故事都具有悲壯的特征,誇父逐日的故事,荊軻刺秦王的故事,難道不是如此嗎?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同時他們心中的追求卻是崇高的,誇父彰顯了人為戰勝自然寧死不屈的奮鬥精神,荊軻則體現了為報恩不惜肝腦塗地的報答精神。
當然悲壯也有程度之別,相對於那些為了民族為了國家而赴死的悲壯故事,這部小說悲壯的程度並不是那麼強烈,格局也沒有那麼高遠,因為它敘述的隻是個人為愛而犧牲的故事。但是這並不妨礙將它當做悲壯來看,因為如果說悲劇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那麼悲壯就是為了某種崇高卻難以實現的理想而英勇獻身。在這部小說中石神的愛情相對於世俗的愛情而言,則顯示出超脫的一麵,因為愛而愛,愛情成了石神的理想,為此他欣然赴死。
我們可以對石神充滿同情,但是我們不應該對女主人公靖子有什麼指責。要讓她安分地接受石神的獻身,那對她來說,將是難以承受的痛苦,日日麵對著良心的譴責。因為並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個和自己沒有多大關聯的活生生的生命的獻身。
我們從小說中可以了解到,石神畢業之後和校友湯川重逢的時候已經過了二十年,他的年齡大概是四十多歲。一般人,四十多歲早就結婚生子,過上了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的生活。然而石神沒有,他似乎是要將一生獻給數學,但他畢竟是人,有著人的愛恨情仇。
英國心理家艾森克認為,人的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發展任務,就好像我們平時所說的什麼年齡幹什麼年齡的事。當一個小孩子顯得像成年人一樣沉穩的時候,很多人也許並不會給以誇獎,而是說他少年老成;當一個老年人沒有老年人的沉穩和威儀的時候,我們戲說為老不正經。
的確,每個年齡段就該幹每個年齡段該幹的事。石神有著明確的追求目標並能始終如一,孜孜不倦地去追求,實在值得很多喜歡半途而廢的人學習。不過他為此而摒棄世俗的快樂卻並不明智,最終還是要將世俗的快樂找回來的。他在絕望的一刻遇見了世俗的美麗,被壓抑的愛情才會一下子反彈起來。此時,他的感情不是緩緩流淌的河流,而是滾滾奔騰的巨浪,這股巨浪吞咽著摧毀著他自己的生命。